陈嘉俊,出生于1987年,“拜客绿色出行”创始人,广州市越秀区政协委员,现担任佛山市顺德区创新创业公益基金会秘书长。
编者按
在企业界与公益界,影响力投资、社会企业等领域的各类创新实践已然兴起。青年公益人、企业家、投资人们,逐渐成为相关领域的重要力量。他们对固有的经验和成果有所继承和延续,重要的是,相较于前人,他们的价值观念、行为逻辑更为独立和开放。五四青年节期间,《社会创新家》与多位活跃在创新领域的青年一代进行访谈,以“青年节特辑”,介绍当代“新青年”。
社会创新家:作为青年公益人,驱动你在大学之后就选择创办公益组织、做社会创新的力量是什么?
陈嘉俊:驱动我在大学期间以及以后去做公益的源动力有三个方面。第一,我认为自己是有正义感的人,追求公义的人。我做了很多公共政策的倡导,可以说是非典型慈善,不完全是现代公益,直接指向公民的权利。这是我做公益的种子。第二,在社会上,汶川地震以后,越来越多的媒体在谈社会问题。让我看到不一样的社会风貌和每一个人存在的可能性(例如成为志愿者、公益人)。第三,的确身边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虽然不能说出身于底层,但我家庭环境也不是特别好,该挤地铁挤地铁,该坐高铁的坐高铁,会看到很多不人性化的部分,很多无奈的东西。我当时又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觉得自己有能力有能量去解决一些问题。
当然,还有的话,就是有很多媒体在关注、报道我做的事情,我觉得年轻的时候还是有点虚荣心,或者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得到更多的肯定,拿到了奖项,也是一种诱使或者引导我继续往前走的外驱力。
社会创新家:从你的参与来看,社会环境有利于年轻人的社会创新创业吗?
陈嘉俊:当下的社会环境两看吧。社会议题越来越错综复杂,或者说中国的经济动能正在转换,中美贸易、社会问题、环保问题等等都交错在这几年。所谓乱世出英雄嘛,这也算是一个动态调整,新常态是一个出英雄的时代啊,这几年一定会出现很多社会创新创业的生力军。但另外一方面,我们活在一个相对阶层固化的时代。所以我觉得,对于很多手上没有太多资源,或者是从零到一的创业者,不管是在企业还是NGO,他们的社会创新创业越来越难。
大环境可能更适合以前海归或者是创二代,他们有发心,有能量,有资源,有人脉,有发声的渠道。而且他们大声一点,或者讲话有力量一些,也不至于被影响。他们做事更直接,处理或者回应社会问题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打压。这群人会更加有创业成功的可能性。
从社会环境的角度上看,现在的资本或者说政策等,都鼓励去做一些社会创新。但是鼓励和实际需要不同,我觉得也会有一种虚火。例如,2012年左右,广东鼓励NGO注册发展,但是有很多NGO最终活不下来,有一些活下来的,或者是说成规模的,已经失掉了公益的标签,或者是失去了最原始的东西,异化成一个组织而已。所以现在大家都在鼓励社会创新、社会企业,我觉得目前还是虚火,并没有真正的行业方法论,或者是说形成持续有效的链条和完整体系,还只是在号召和“星星之火”的阶段。
陈嘉俊:我认为有补贴不见得是好事。中国好多补贴出来的组织和产品,都没有内生的力量。
与其说怎么更好地支持,还不如说,如果青年做社会创新创业做不成,对成本或者是风险,社会能否承担。
以我为例,我创办的公益组织获得了很多捐赠,但实际上我也借过钱,家里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不管是做公益还是社会企业或者其他社会创新,建构一个组织,成功率低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于大量做失败的,或没有达到成功的,社会是怎么看待的?下一次创新和创业,又怎么办?对于连续创业者来讲,不一定都是成功的。
商业上有很成熟的做法支持连续创业者,有风投的支持。但是对于很多社会创新家来讲,很多时候一开始得不到理解,短期内没有商业前景,都是要靠自己,等于更难成功。让失败者有保障,或者有一张弹性的网支撑,让他在社会创新失败后,也可以继续生活下去,或者再一次尝试。我觉得,这样和鼓励创业同样有意义。
陈嘉俊:基金会的支持,能降低创业成本、创业风险就是一种创新的红利。对于整个行业来说,让做资助和公益创投的基金会看到更多创业项目,让他们能够参与、陪伴、共创,而不是都单干。另外,对于创业者来说,他们能够在一个已经“一到十”的团队里面发挥力量,在一些“一到十”的项目中发挥所长,这也是一种价值。基金会可以做链接器,发生化学作用,让人才在好的项目中流动。
社会创新家:做社会创新,你在乎前辈的经验或观点吗?你怎么看他们?
陈嘉俊:前辈有很多东西都是概念性的,或者是方向性的。但是很多实实在在的解决方案和具体某个议题的实操,都是来自于一线的工作人员。所以,对于社会上的舆论,还是要多样化结合地看。
中国的学术研究本来就起步得比较晚,公益领域或者说创新领域的研究就更晚,目前的现状是谁声音大就听到谁的声音。
社会创新家:老中青三代公益人,你认为哪一代的创新能力最强?为什么?
陈嘉俊:老中青三代公益人,不是按年龄划分的,而是时代,不同的时代烙印而已嘛。老一代人可能会更多谈家国情怀,谈责任心。像我们这个年龄的,30多岁,谈公益创新。更年轻的可能是更个性的,谈社会创新,或者是亚文化的东西会多一些。
所以把年纪抛除,其实更多是时代的烙印。我觉得可以把个人的东西更减少一点,我们都只不过是时代的一个缩影或者是产物而已。
社会创新家:你认为当前中国公益与社会创新领域的年轻力量,相较于老、中两代,除了年龄的优势,他们的真正优势有哪些?
陈嘉俊:我觉得真正的优势有两个。一方面大家愿意把机会给年轻人,就是机会多一点,现在90后、00后遇到的机会,包括遇到的资方等等,都很不一样。这是外部优势和外部机会。
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去中心化和国际视野。因为没有历史包袱,世界是平的,他们接触的东西不仅仅是地方的,更是全国、全球的,更有效地跟国际趋势链接在一起。而且因为没有包袱,也是从零到一,所以他们要创新迭代,必须要用去中心化的方式,而不是一种自上而下或者是以我为主的方式。现在这群人的掌控欲望越来越少了,更多是追求做事情的意义感和参与其中。所以他们用的方式是面向未来。
社会创新家:这两年你在做社会创新创业的资助工作,那么青年人的社会创新趋势会有哪些?
陈嘉俊:我过去从事的工作围绕权利平等相关议题,如今对这些领域的参与越来越少。
大的趋势上,是一种传统慈善的转型和突破。有很多是社工机构在做社会创新,但这种社会创新是真社会创新还是换个样子继续筹款,不确定。另外一种,是企业加上公益元素,同样的问题,企业到底是真的具有公益属性,还是用公益元素漂白,这也不确定。
所以,这些趋势看上去是越来越繁荣,但总体上我觉得都需要冷眼旁观,或者再加把火、加把劲,去引导,去落实,辩证地去讨论,引导一种真正的思潮,而不是一个概念。
社会创新家:许多人会抱怨公益领域的发声缺少青年人的声音,你怎么看?青年人的发声有哪些劣势?
陈嘉俊:现在公益领域有越来越多青年人的声音,不过大多是抱怨的声音。这些声音没有进入主流讨论当中,更多的是自媒体或者个人发声。这个事情有好有坏。青年人还不具备承担舆论的能力,给你舆论平台,或者是说让你在聚光灯之下,其实会更早地死亡。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的确缺乏一些新生代的领军人物,不仅仅是缺少发声的机会。90后,甚至00后,都参与到公益当中了,但是这个行业里面主流的声音,还是60后甚至是50后的声音。与互联网等很多领域相比,这是比较落后的。我觉得可以用落后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