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何以成为环保先锋
■武夷山
（发表于2021年10月14日《中国科学报）
2020年7月，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Peder Anker（佩德·安克尔）的著作The Power of the Periphery: How Norway Became an Environmental Pioneer for the World （本文作者译为“边缘的力量：挪威如何成为全世界的环保先驱”）。
作者安克尔是美国纽约大学的副教授，专攻生态史及生态建筑与设计。他也在挪威奥斯陆大学兼任科学史教授。2012年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过他的一本著作的中译本——《从包豪斯到生态建筑》。
20世纪当中，许多国家因工业发展而名声大噪，因生态良好而出名的国家极少。处于边缘位置的挪威则是一个例外，其社会文化发展和政治发展都聚焦于环境保护，在世界上独树一帜。
本书对挪威的环境发展、技术发展、文化发展、宗教发展、政治发展、科学发展、区域发展和全球发展之交互作用进行了漂亮的分析。
作者考察了挪威的一个特别情形：在这里，不仅环境受到很好的保护，没有恶化，而且，他们在理念上将环境提升为“绝对的善”。安克尔回顾了挪威的学者、环保积极分子和政治人物如何共同努力，使得挪威成为一个积极遏止环境退化的国家，而人们的较普遍看法是，由于20世纪的技术发展，环境退化不可避免。
尽管本书将挪威描述为全球尺度上的边缘国家，但挪威并非一个与世隔绝的国家。挪威学者出国访学很普遍，他们既去往发达的美国，也去欠发达的尼泊尔，在国际学术交流中一直很活跃。
安克尔不仅梳理案头资料，也接触到了挪威各方面的环保人士。他认为，挪威的环保运动深深地植根于关于在“非工业化世界”里该如何生活的哲学和理念。
对于挪威的环保，宗教发挥了特殊的作用。对于有些人，大自然就成了一种宗教，安克尔称之为“生态教”。这一派的思想家认为，对大自然不加节制的技术榨取必将导致生态崩溃的灾难。“生态教”的信徒包括传统意义上的教徒，也包括一些学者。本书对其中几位的行状作了详细描述。
本书还考察了政治决策的作用。安克尔举例说，挪威政府围绕开放石油资源的相关政策既招来了抗议，也获得了一部分民众支持。
书中重点叙述了“深生态学”运动，该运动设想了一个“另类的生态稳态国家”的远景。不过，随着深生态学运动积极分子反对在挪威北部发展水电的抗议活动失败，这场运动也告终。
环保主义也遭到一些科学家的反对，他们坚持说，人们根本不需要害怕工业发展的任何后果。
尽管环保理念的发展遇到不少阻力，但到了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挪威已经奠定了自己在世界上的环保先行者的地位，它要“给世界指出一条走向可持续社会的路径、可持续社会的远景，呼唤人们回到环保学的生态哲学理念，将挪威视为值得世人钦羡的走另一条路的国家”。
读完本书，读者自然会得出的一个结论是：挪威代表着冷战阶段的另一个维度。可以说美国是消费技术的先驱，苏联是太空开发的先驱，但消费技术和太空开发都严重污染大自然。挪威则展望人类未来，发展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另一种先驱模式。这种形态与现有发展模式对立：它不是执迷于先进技术，而是着迷于纯粹的自然景观，而事实表明，后者对于人类更加重要。
挪威的环境和谐文化又源自何处呢？安克尔考察了挪威学者和环保积极分子对挪威的自我认知：挪威是充满紧张不安的世界中的一方环境稳定的处所。他们认为，与遭受20世纪热战与冷战之苦的国家相比，挪威的力量恰恰体现于一个边缘国家所拥有的原始的、理想的自然环境。
安克尔说，挪威人对生态环境恶化的忧虑是从外部世界输入的，源自美国学者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后来，挪威的绿色发展模式又输出到外部世界，在1992年巴西里约热内卢地球峰会上受到激赏。
《中国科学报》 (2021-10-14 第7版 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