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美学,从根儿上就是一种活生生的“生活美学”。这种美学不仅是可“知悟”到的人生智慧,更是诉诸“践行”的现世传统。
有趣的是,“东方美学”这个词却不是东方人提出的,法国人雷纳·格鲁塞在1948年《从希腊到中国》中最早用过,尔后有东方对自身美学传统的“自觉意识”:但不是我们没有传统,而是我们从前没那么看。由此,也形成了最初的“比较意识”,比如,从造型的角度来看,中国美学重“形”,日本美学重“色”,而韩国美学重“线”,这种比较显然失之偏颇。但实际上,真正连纵起整个东方美学内核的乃为“生活”,它是一种倡导生活化的“生活美学”。
东方“生活美学”关注审美与生活之间所具有的“不即不离”的亲密关系,注重在日常生活当中体味生活本身的“美感”。中国的“生活美学”就可以代表东方传统,这种传统就是一种始终未断裂的生活传统,它往往为百姓日用而不知也。中国古典美学作为最“原生态”的生活审美化传统,形成了一种“忧乐圆融”的中国人的生活艺术:从诗情画意到文人之美,从笔墨纸砚到文房之美,从琴棋书石到赏玩之美,从诗词歌赋到文学之美,从茶艺花道到居家之美,从人物品藻到鉴人之美,从雅集之乐到交游之美,从造景天然到园圃之美,从归隐山林到闲游之学,从民俗节庆到民艺之美,皆是如此。
西方美学曾经只关注艺术,东方美学却早已聚焦生活。进入21世纪,“生活美学”已成为当今全球美学的最新主流,在西方人那里只能加以重建,但在东方人这里则“自本生根”。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为中国人找回我们自己的“生活美学”!
如今,“生活美学”已然成为当今中国社会和文化的关键热词,很多人在问:为什么这些年“生活美学”概念在中国火了?其实,不只是概念火了,更是践行热了。
君不见,多少从事“茶道”“花道”“香道”“琴道”“汉服复兴”“古典家具”等行业的人士,都积极融入“生活美学”的宏大队伍中去了。这些“生活美学”同道们,此时此刻正在全国各地传播着“生活美学”。
当代“生活美学”成为中国美学最新思潮,成为时代发展的某种选择,它的感召力其实润物细无声。“生活美学”的发展,不仅重数与量,而且更重品与质。这股生活潮流,并没有像呼吁重建传统文化、国学、美育那种“自上而下”的发展路径,而恰恰是“自下而上”的自然生长出来的,其国民心理基础,大概就在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自然而然地生长,那是好事,如此才能长久持续。中国的确需要整体的“美学规划”,既然曾是“礼义之邦”,那将来也要成为“美善之国”,这才符合礼乐相济之华夏悠久传统。
自2001年首度形成“生活美学”理念之后,我一直在倡导“生活美学”——我们中国人自本生根之“生活美学”——我们要的,并不是生活的“美学”,而是审美的“生活”!
中国的“生活美学”,恰恰回答了这样的现实问题:我们为什么要“美地活”?我们如何能“美地生”?“生活美学”的核心主张,就是让人人都成为“生活艺术家”——在把艺术向下拉的同时,要把生活向上提,我们都可以成为自己的“生活艺术家”!
大家知道,“美学”这个词的来源,原本就是感性的意思,美学作为学科之本意就是“感性学”,但在中国,却将“感”学之维度拓展开来,从而将之上升到“觉学”之境,而这“感”与“觉”两面恰构成“不即不离”之微妙关联。因此,中国的“美学”,就不仅是西学的“感”学,而且更是本土的“觉”学。由古至今的中国人,皆善于从生活的各个层级当中发现“生活之美”,享受“生活之乐”。中国人的生活智慧,就在于将“过生活”过成了“享受生活”。于是乎,中国的美学就在“生活世界”上自本生根,它本然就是一种活生生的“生活美学”。
找回“中国人”自己的生活美学,恰恰是由于,我们要为中国生活立“心”——立“美之心”。中国文化传统之所以延续至今,仍是由于,生活自身的传统从未中断。“生活美学”就是这未断裂传统中的精髓所在,或者说,就是这传统精髓之“感”之“觉”。
中国古典美学自本生根地就是一种“活生生”的生活美学,在这个根基之上,中国美学可以为当今的全球美学贡献出巨大的力量,因为我们的“美学传统”就是生活的,我们的“生活传统”也是审美的。于是乎,我们当代的“生活美学”建构不能脱离传统而空创,而要形成一种古与今之间的“视界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