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九零后,我经历了从座机到BP机到大哥大、小灵通,再到如今的智能手机,也见证了不通网到拨号上网到无线网和万物互联,从慢悠悠的2G、3G到现在的4G和逐渐应用的5G。网络使我们的联系日益密切,各类社交通讯软件层出不穷,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比以前变得更亲近,但似乎并没有,个体感到孤独与疏离成为越来越普遍的现象。
其实我也一直有些疑问,为什么社交网络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能让人沉迷其中?如果觉得过度沉迷,是否需要控制?为什么和朋友家人在一起,却还是忍不住查看手机消息?为什么我们被科技联系得更紧密,但却感觉自己像一座孤岛?在虚拟世界的孤独感又怎样消弭?
近期读了《群体性孤独》,正如封面上的推荐语,这本书是”互联网时代技术影响人际关系的反思之作“,作者是网络行为社会心理学家雪莉·特克尔,她也做过一些同主题的TED访谈。这本书多多少少解答了我的疑惑。
✨《群体性孤独》指出,我们生活在充满矛盾的世界。
如同书中所描述的,我们对科技的期盼越来越多,却对彼此的期盼越来越少。网络对今天的年轻一代的影响是自相矛盾的:我们处于一个完美风暴的静止中心,社交软件上的朋友低风险并唾手可得,网络生活使身份处理变得更容易了。但是,这也让离开过去变得更困难,因为互联网是永恒的。网络助长了分离,但又让人居住其中。
沉迷于网络,尤其是社交网络的人的现状,可以概括为:网络化生存——亲密关系中的新型孤独。
“我们用不断变化的关系填满我们的生活,拒绝独立思考和梦想,忙到精疲力竭,我们做了一场新的浮士德式的交易。即在彼此独处的情况下打交道,这是数字时代人们新的共处之道。”
作者指出,这源于网络赋予使用者的三种自我新状态。
第一种状态是“逃离现实世界”。
网络给我们提供了新的空间,去弥补人生中残缺的经历。这也是成年人和青少年利用网络来进行自我身份或认同感探索的原因。
第二种状态是“双重体验”,即人们能够体验到“虚拟与现实的双重人生”。
一方面,在社交网站上,你呈现的是你想让别人认识的你。人们在那里填写的资料变成了一种形象,你的陈述不仅表明了你是谁,还表明了你想变成什么样子。网络形象可以自己打造,你创造一个自己,而且是延时的,你发布自己满意的一面,你不会说自己不好的地方。
另一方面,我们可以自己选择沉浸或抽身而退。虚拟世界永远只离现实生活几次单击之遥,通过电脑屏幕,可以让自己平行生活的窗口永远打开。虚拟空间给我们提供了作出承诺而不必履行的连接。我们开始习惯于这种特殊的满足感——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想联系、需要联系,我们就能联系,而且中断联系也很容易。
第三种状态是“多任务处理”:人们由于可以同时处理多种事情而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同一时间处理多项任务,这一做法对我们想要完成的各种事情都会产生负面影响。但是,考虑到多任务化的经济能够补偿其负面影响,我们还是会持续多任务化。但对于网络阅读这种网络多任务化,的确是不错的选择,这也并不会引发什么英雄般的传言。
✨网络对人际关系一个不可忽视的影响即是:我们自以为在加强联系,而实际在疏远。
疏远的,往往是身边亲近的人。
“我的朋友们习惯给予手机全部的注意力,他们忘了应该给予关注的是他们身边的人。”
私密电子邮件,是一种“从一个真实的人到另外一个真实的人”的关系,是专门写给收件人的,具备独特性,信的背后是两人之间长期的友谊。当在社交网络上直接发布日志,则会被认为“写给所有人的日志也就等于没有写给任何人”。
由于社交网络,有些人即使正在身边,精神却已经游离到了另一个世界。现在很常见的是,家庭或朋友聚会中,人们聚在一起却各自捧着手机。人们试图从同时处理多个事情的亲友那里得到关注,这是一场注意力抢夺的战争。
✨在网络上,道歉容易被接受,甚至告白都没那么真诚。
科技模糊了告白和道歉的界限,很容易让我们忘记道歉的真正含义,不只是因为在线空间提供给他们一个面对其他人的“廉价道歉”的选择,同时也因为我们会认为道歉本身已与他人无关。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忘记了我们的行为可以影响到他人。
短信这种介质适合快速传达简单的陈述,而对于开始一段蕴含复杂情感的对话则不是那么合适。
看不到鲜活的表情,听不到真切的语气,则有可能将感情曲解。人们也知道,当他们通过即时信息彼此交流时,他们是在与电脑屏幕上的其他窗口竞争注意力。降低期望,人们就也不会对于收到的信息付出多少关注。
焦虑成了这种新型沟通模式的一部分。
“手机在身”让人们拥有了安全感,但人们生怕漏掉任何一条重要信息。网上友情容易获得,但这种亲密关系也存在着随时失去的风险。在网上,人们既无法抗拒“偷窥”的诱惑,又担心被他人“偷窥”。网络在给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焦虑。
人们在社交网络上经营自己的形象,但也害怕没人留言互动,而给人以没有朋友的印象,从而感到紧张。
✨网络不是瓦尔登湖,并不能助人真正逃离现实
当网络生活变成你的游戏,就有了新的复杂因素。如果感到孤单,你可以频繁地连线,但这也会使你从周围的人群中被隔离出来。所以你回到网络上单击“下一个”你喜欢的连接。又一次,莎士比亚的成语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滋养过我的也把我消解。”
当我们在朋友圈展现出最好的一面,照片费时精修后再点击发送键,这种网络上的“表演”实际很累人,时间长了令人厌倦,人们逐渐渴望靠近真实的感觉,越来越怀念那些正逐渐消逝的美好事物,在他们心里,手机和网络世界不是可以“逃离”的另一个“瓦尔登湖”。
✨经常网上冲浪,需要懂得自救
在网络中随波逐流。对于那些一直保持在线的人来说,尽管有很多问题(比如像表演一样的生活,比如失去了面对面察言观色的能力),但随时有人陪伴也带来了许多欢乐。但对于那些没有连网的人来说,即使是在自己家乡的大街上,他们也会有一种怪异的孤独感。
从某种角度来说,独处时本可以刷新自己的状态,恢复精力。而孤独,则是失败的独处。去体验独处,你必须有自我振作、自我鼓励的能力,要不然你只能明白如何变得孤独。
网络究竟是深刻的地方、致力于生活的地方,还是无需顺从地生活的地方,相信这个问题不会有一个简单的答案。这样的讨论将会让我们扪心自问:我们是否愿意以这样的价值标准衡量自己的生活。
除了书中对这些主要问题的讨论,还有两点是特别触动我的。
首先,是体会到了中国的发展断层。
书中作者用将近一半的篇幅讲了社交机器人,在八九十年代,美国的儿童就有所谓的社交机器人陪着他们成长,它不仅是一种玩具,彼时也被应用于现实生活中,比如作为家庭陪伴者缓解人的孤独,在养老院中陪伴老人。而现在,我对社交机器人的理解也只是天猫精灵和小爱音箱,并不能对作者讲的社交机器人感同身受。
时间来到2020年,中国则同美国一样,大家体会到社交网络之痛,仿佛进入了一个阶段。跨越了社交机器人,直接关注起人工智能,就像跨越了信用卡直接进入移动支付时代,下一步将往哪儿走,都是未知。
另一个发现,就是原来害怕打电话并不算是社恐,而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
发短信的时候,人感觉自己处于一个安全距离内。如果事情朝着不喜欢的方向发展,可以轻松地将对话引到另一个方向,或者直接停止。发短信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并且可以通过细心斟酌而展现出一个期望的自我。但虚拟空间对“道歉”等现实问题是无能为力的。打电话意味着你在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也意味着一种“交谈”能力。声音传递情感,我们却巴不得让声音在生活中消失。不打电话,源于我们的脆弱而不是打扰或被打扰。
最后说说这本书的不足:这本书距离现在已经较为久远,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大家更愿意更网上的朋友交往,而不愿意回到现实,社交网络变得更为重要,而这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是谁规定朋友一定是现实中的好?书中的例子都不太适宜中国,难以本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