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细细想来,当你和你的朋友,你的爱人第一次相处时的模式会影响到你们以后的交往方式,更多时候你们的交往风格在第一次就定下基调了。
同理,从宝玉和黛玉初见就可以料到两人最终的结局,也决定了俩人的相处模式,相互体贴、相互爱慕,相互猜疑,相互怜惜。
(1)
在贾雨村的护送下,黛玉长途跋涉终于到了贾府。她一一拜见了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泼皮破落户儿王熙凤,探春、迎春、惜春等。
她见识了贾府仆人婆子与别家不同。这种不同不是金钱堆积的富贵,而是来自于诗礼簪缨之族的礼仪礼教。用现在的话说来,就是气度不凡且脱俗。
黛玉还未见到宝玉,二舅母王夫人就特地好言相劝,不要去理睬她的儿子,一个混世魔王。
作为座上客,黛玉坐在贾母左手边用饭。左手边意味着重视和尊重,直至饭也用完了,还没有见到贾宝玉。
原来这日宝玉到庙里还愿去了,他回来就到贾母屋里请安,林黛玉还没有看得清贾宝玉,贾母又要他回王夫人屋里问安。贾宝玉再一次回到贾母屋里,才正式和林黛玉相见。
(2)
林黛玉眼里的贾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宝玉此时还是少年,用中秋满月形容宝玉,那就是大脸、圆脸,略微显胖、扁平有富贵之态;但中秋的月色不是红润有光泽,而是偏青白、苍白。
男生女儿相,宝玉就是偏女生相,如春晓之花,春花娇媚鲜艳,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浪费。黛玉用“春花秋月”来形容宝玉,可见宝玉容貌俊美,圆润清朗。
但脂批:少年色嫩不坚劳,非夭即贫。这里也预示了宝玉的命运,太过于娇嫩,不是早夭就是贫穷!
宝玉的神情意态,温文儒雅,如沐春风,“有情”二字贯穿整个红楼。他很少发脾气,嘴角天生上扬,时时带着微笑,即使发怒还让人觉得他情谊深厚。
这和后面的宝玉很贴切,他对待每一个女儿都发自真心的爱护,除开不小心踢了袭人一个窝心脚,事后又是赔罪又是煎药服侍。
他几乎就没有见他发过脾气。和黛玉闹小脾气,想着不理黛玉,远她两三天,不到一刻功夫,就忘记了,又主动跑去赔礼道歉。
(3)
从前世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仙缘,两人都仿佛见过,今日只是远别重逢而已。这是上天注定,不一样的情感联系,宝玉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回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亦是一件神物,岂能人人有的?”
宝玉听说神仙似的妹妹没有玉,立刻发疯似的,从脖子上摘下玉来,使劲摔了。此举寓意了两层意思:
第一是两人因为没有玉而痛失联姻的机会,玉这个物件,从第一见面就困扰着宝黛。
宝玉有洞见般地,本能地不喜欢这块玉,也表明了这块玉是他和黛玉之间最远的距离,也给了黛玉无尽的苦痛。
第二是宝玉喜欢俊秀的女儿,见黛玉神仙似的女儿都没有玉,自觉玉是累赘,反倒生成自卑感,认为自己不配佩戴玉。
(4)
宝玉摔玉后,满眼泪痕,泣不成声,黛玉为还泪而来,还没有哭泣,宝玉倒是先哭了起来。
他惹得祖母,母亲,父亲,为他伤透了心,他依然沉浸儿女情长;对女儿来说,是个有情之人,对于祖母,父母来说,就是个业障。
贾母把黛玉安排在碧纱橱里,宝玉和贾母住在内间的暖阁,两人仅一剑之隔。
黛玉刚到贾府,就惹得宝玉摔玉又哭又闹,本来这一天她已经非常小心,每行一步,每说句话,都谨小慎微。
贾府连丫鬟仆人与自家都不一样,这个不一样是礼数不一样,轿夫都换了几泼,几十人的用餐现场,没有一点喧闹,饭后喝茶的习惯也不一样。
黛玉小心应付,还算完满。可这第一次,因为宝玉摔玉而成为败笔,黛玉第一天就睡不好觉。
这就是两人的相处模式,黛玉一个人辗转反侧,恐天塌下来一般,而宝玉就是使使性子就忘了。
绛珠仙草到了人间,第一次还泪,就是因为这块玉,有了第一次,就开始了她的还泪之路。
(5)
袭人见证了黛玉的第一次还泪。
夜间,袭人主动过来看黛玉,见她正在抹眼泪儿,袭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止,你多心伤感,只怕你伤感不了呢?”
要是这样生气流泪,黛玉这以后哭的日子可多着呢。这是开导,是预言,也是谶语。
说着要把玉拿给她看,黛玉又怕影响宝玉睡觉,也是体贴,同时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6)
长辈爱一个人的表现,就是把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都赏赐给他。
贾母爱宝玉,见着袭人这个丫头心实诚,就送给宝玉;见着黛玉自幼的乳母丫头,使不上力,把自己的丫头鹦哥赐给黛玉,后改名为紫鹃。
但宝玉摔玉的时候,贾母首先发声,心最痛。
整个初见场景,贾母、宝玉、黛玉、袭人四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固定下来了。在以后的回目里,贾母爱着这两个孙儿,是有目共睹,但是若说谁更重要,那唯有宝玉,为了宝玉,那怕是牺牲掉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