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性格整体温和,他虽反对“禄蠹”,看不起为了功名富贵汲汲营营的贾雨村等人。但对家人亲人的不堪,他鲜少有看不起发表意见。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温和的宝玉也曾为了女儿,对两个亲人心生不满以至于颇有怨言。这两人就是贾琏与薛蟠。
(第四十四回)宝玉因自来从未在平儿前尽过心,──且平儿又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儿,比不得那起俗蠢拙物──深为恨怨。不想落后闹出这件事来,竟得在平儿前稍尽片心,亦今生意中不想之乐也。因歪在床上,心内怡然自得。忽又思及贾琏惟知以淫乐悦己,并不知作养脂粉。又思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犹甚。想到此间,便又伤感起来,不觉洒然泪下。
平儿是贾琏小妾,算贾宝玉名义上的小嫂子。他可以与堂嫂表姐王熙凤闹,对平儿要处处守礼。
平儿长得好性格好,在贾家有口皆碑。这样优秀女儿,贾宝玉不免遗憾不能尽心尽力。不想贾琏偷情鲍二家的殃及平儿。贾宝玉为此愤愤不平,第一次表现出对堂兄贾琏的不满,甚至“爆了粗口”。
他“忽又思及贾琏惟知以淫乐悦己,并不知作养脂粉”,对贾琏吃着碗里占着锅里的行为很反感。贾宝玉认为平儿这么好,贾琏还不满足是错的。更可恨的是吃了别人回头还不好好珍惜平儿,令他忍无可忍。他说贾琏“俗”,相当于爆粗口骂人了。
当然,贾宝玉对琏凤平三人的关系还是太天真了。贾琏确实俗,也对平儿太过分。但若说是贾琏对平儿不负责还是冤枉了他。
王熙凤虽说将平儿给了贾琏,却严密防控,贾琏看得吃不得。平儿还是王熙凤的丫头,两人一个鼻孔出气,难免对贾琏有掣肘。名义上她是贾琏通房丫头,实则二人等于没关系。贾琏怎么会对平儿有情与怜惜?
平儿真正的悲剧源头在王熙凤,而不在贾琏。王熙凤若能让平儿放手拴住贾琏,贾琏总要收敛一些,对平儿也更好些。可惜平儿不过就是个看得碰不得的花瓶,既然与贾琏无关,又怎么会珍惜平儿?
(第六十二回)宝玉听了,喜欢非常,答应了忙忙的回来,一壁里低头心下暗算:“可惜这么一个人,没父母,连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来,偏又卖与了这个霸王。”因又想起上日平儿也是意外想不到的,今日更是意外之意外的事了。
贾宝玉对香菱的感情与平儿一样,都是深深惋惜。他认为平儿命比林黛玉薄,香菱何尝不是?自小被拐、记不住父母家乡、又卖给“霸王”薛蟠……何尝过一天好日子?未来如何更是难料。
贾宝玉评薛蟠是霸王,其实是不好意思像贾琏一般粗口骂他是“薛大傻子”。他可惜香菱,源于薛蟠不可托付。
(第七十八回)宝玉冷笑道:“虽如此说,但只我听这话不知怎么倒替你耽心虑后呢。”
薛蟠要娶夏金桂,香菱还兴匆匆告诉贾宝玉多了个“作诗的人”。不想贾宝玉罕见的不以女儿为兴,反“冷笑”说替香菱“担心虑后”,让人不免惊诧。
并非贾宝玉有先见之明,而是他汲取平儿夹在“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中左右为难的教训,替香菱担心。平儿有左右逢源的本事,香菱性格娇憨哪里会像平儿一般?事实证明贾宝玉料事如神,薛蟠婚后不但不照顾香菱,还纵容夏金桂起了“宋太祖灭南唐”之心,百般凌辱迫害。香菱最后身染干血症而死,薛蟠的无情最致命。
贾琏和薛蟠,都是有钱有地位的豪门公子,却活得下流。不知道女儿需要教养,一味骄奢淫逸。不怪贾宝玉认为男人是泥做的骨肉,一切女儿都要比须眉浊物强。可惜女儿大了都要托付于男儿。他恨贾琏、薛蟠之流淫猥下流,不知“作养女儿”,却无能为力。看他评价贾琏俗,薛蟠霸,可知他心中之“恨”。只可惜他一人之力救不得任何人,时代裹挟了贾宝玉,更显得他精神之可贵。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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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990/2018 ;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