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疯狂挤兑
与王潇潇通完电话,沙鸥在值班室熬过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沙鸥从工地上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开始,几个人聚集在非常兄弟公司办公楼前,人人手中紧捏着集资款票据,呼喊着要退钱。一些将信将疑的人看见,惊慌失措,也想将钱提前取出来。
二千到一万人民币,有的人更多,对于个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滨江大街小巷,心存不安的人越来越多,自发排起长队,弯弯曲曲,延伸到大街上。
这一切,沙鸥看在眼里。一场大雨,淹成一场噩梦。银行紧急刹车,落雨收伞,流动资金只进不出。公司形势急转直下,财务陷入困局,资金链断裂,危及到在建工程。
沙鸥放下窗帘,收回目光,孤零零来回踱步。
整个上午,帷幕低垂,不见一丝阳光,五十多平方米的办公室,空空荡荡,充满阴郁气氛。
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公司日新月异发展的时候,顷刻之间,就如山之崩,债主堵门,花边新闻轰炸。
他咽不下这口气,但决不会撂挑子走人玩消失。虽然度日如年,寸寸光阴难熬,但仍苦苦坚守。
半个月来,沙鸥可谓忙得连睡觉都没有多少时间,即使有空倒在床上,也无法入眠,筋疲力尽,头昏脑胀。
今天感觉不妙,动静太大,人数众多,有点不寻常。
无数次拨打坐镇在银行的王潇潇电话,几乎半小时打一个,最后,王潇潇接了,在电话里说出气壮山河的一个字:“等。”
沙鸥靠在椅子上,双脚架在老板桌上。他两眼紧闭,感觉自己成一只无脚的鸟儿,必须要一直飞下去,才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不能停歇,无法降落,只有飞起来才是英雄。可现在失去飞翔动力,仅靠滑翔在空中飘来飘去,掉下来即是刀山火海。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万万不能啊,真是度日如年,寸步难行。
越想越来气,沙鸥恶狠狠把手中的电话机砸到地上。嚯地一声站起来,暴跳如雷,抬脚把已经砸碎的电话机跺得稀巴烂,一块蹦起的电话机塑料碎片溅到桌面。他捡起这一块红红的电话机碎片,在老板桌面上猛力划出一个“钱”字。
沙鸥的自信被人多势众的可怕打碎。讨要集资款的人,蜂拥起来的力量势不可挡,冲破门卫的阻拦,爬上三楼,团团包围住沙鸥办公室寸步不离,打头阵的英雄男女,踹门而入。
派出所的警察来过一次,没能救出沙鸥,转一圈走了。
香肠嘴根本没法靠近沙鸥。
沙鸥成瓮中之鳖。现在的他,只能安安分分待着,听骂声、哭声、吵闹声、打砸声。端坐在桌前,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对他喷粪,一句又一句污言秽语如毒箭穿心,一股股难闻气味,熏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坚持着一言不发,不断暗自鼓劲,一定要有定力,临危不乱方寸。
一个驼背中年女人,稠密的头发灰蓬蓬的,挤扁胖身子,费力闯过人墙,坐到沙鸥椅子扶手上。她与众不同,勾搭沙鸥肩膀,脸上堆着笑说:“大老总呀,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搞企业的哪有一帆风顺。”
“贵人多忘事,集资时,领导打过一个电话,可以忘记我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但不会不记得大领导吧。”驼背女煽情地提醒。
驼背女一点拨,沙鸥想起来,当时她苦苦要求交集资款时的一幕,于是回答:“忘不了,当时交集资款最后期限已到,你是领导一个电话给打进来的。”
“把我的钱,先还给我。”驼背女轻声对沙鸥耳畔细语,故作神秘,怕别人听到。
“还给你什么?”沙鸥故意大声反问。
“还回我的钱。”
“钱都投在工厂建设上了。”
“谁叫你投的呢?”
“收集资款,事先讲好,一年后一次性还本付息。”
“你那破厂谁稀罕,把现金还给我。”
“等。还款期限未到。”
“等不得了,马上还给我,我老公看病等着要花大钱。”
“交集资款时,你不是说这是你丈夫的抚恤金吗?”
“那是前夫,后跟的老公现在病得很重。”
“早几天可以考虑,但今天不行。”
“什么时间还我的钱。”
“等一等,等我筹到款第一个还你钱。善意提醒你,要算一笔帐,提前支付,利息要少得多。”
“现在不想发洋财啦。利息拿不到,这本钱眼看就要泡汤。”
沙鸥与驼背女在对话,围住的人出奇安静。都竖起耳朵听,也许抱着前脚有走的,后脚就可以跟的侥幸心理,静观驼背女能说出一个什么名堂来。
“在票据上签一个‘退还’,我马上走人。”驼背女从桌面上,拿起一支笔,夹在票据中,一起塞给沙鸥。看沙鸥无动于衷,沉默不语,她催促道,“一个大老总还拿不出我一人的份子钱。”
“账户都给银行冻结。”沙鸥如实相告,“签了也白搭。”
“领导打一个电话呢?”驼背女紧追不舍,换一种思路问。
“也不行。”沙鸥想了一下,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有很多事在人为的变通办法。于是接着说,“除非领导给银行打招呼,将我们公司账户解冻。”
“哎呀……呀……,这怎么得了呀!” 驼背女瞬间风云突变,黑沉着脸,由晴转阴。
她从坐着的椅子扶手上一蹦三丈高,号啕得惊天动地,举起一瓶印有骷髅标识的剧毒农药,手舞足蹈扑向沙鸥。
“很遗憾,对不起。”沙鸥镇定地拒绝。
他沉住气,心想,此时要钱的多,不能乱开口子,随便承诺,稳住一个可少一个麻烦。与其是说给驼背女听,不如说是讲给围住的所有要债人听。
驼背女把手中的剧毒农药瓶,在沙鸥面前晃几下,威胁道:“你这个吸血鬼,如果现在不还我的钱,就喝下这瓶农药,死在你面前。”
“喝!”围住的人没有一个上去劝阻,一个劲地吆喝,“喝下去,让这个杀人犯坐大牢吃枪子。”
驼背女两眼四处瞅一圈,本想吓唬一下沙鸥,没想到在众人吆喝声中骑虎难下,索性打开瓶盖,一不做二不休,仰起脖子,张开大口,将瓶中的农药往口中倒。
沙鸥看到驼背女真的要喝下那瓶致命农药,说时迟那时快,从椅子上往起一蹿,一只手飞上去,如剑出鞘,抢下那瓶农药。为防止事态扩大,怕其他人想不开,喝下那瓶农药,立即将瓶中农药全部倒在地面。
一个纹身男并没有就此罢休,看到倒在地面一大块白色泡沫,顿生疑心。他走到沙鸥身边,蹲下去,伸出手指蘸上一点放到鼻前一闻,然后,向大家宣布:“这哪是农药,是一瓶肥皂水。”
驼背女面子架不住,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但转念一想,造成她难堪的罪魁祸首是沙鸥,随即发疯似的上前,一把揪住沙鸥的衣领,连蹦带跳往窗前拖,要跳楼同归于尽,声嘶力竭地嚎叫:“我不想活了,你这个吸血鬼陪葬。”(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