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清扬,二十六岁,在山上十五队当医生,在这里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破鞋”。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叫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可是当一件“假”的事情说久了就好像变成“真”的一样,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想证明我自己不是个“破鞋”,直到我遇到了王二。
那天他来找我看病,他应该算上一个真正的病人,以往的男人来我这都不是看病,而是看我。所以当他离开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有股强烈的愿望,想要他帮我证明我不是“破鞋”这件事。我在他的身后追赶着,终于追上了他。
他把事情说得那么明白,好像我“破鞋”这个称呼是铁定的事情,我翻不了案,我只能认命。他和我说要发展“伟大的友谊”,我当时真想给他一个耳光,就好像我之前给那些“看病”的男人那样,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同意了。
那天晚上有月亮有星星,可是我的心里确丝毫没有光亮。我任由王二对我上下其手,最后我干脆自己把衣服脱个精光,赤条条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当他说要“研究我的结构”的时候,我又羞又怒,甩手就是一个耳光。为了“伟大的友谊”我最后还是顺从,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没有说一句话。
有一天我知道王二被一个寡妇打伤了,据说伤得很严重,有可能会瘫痪。听到这个消息我急忙冲下山,看到他时,我忍不住哭了起来,还当众说,如果他好不了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我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王二要进山疗伤,我下定决心要去看他,照顾他。一路上我心中充满了许多美好的希望和幻想。我一次觉得夏天的风是暖的,而不是热的,让我晕眩。当我推开门的一刹那,我看到那个丑恶的东西,它就好像是一个刑具,把我打醒,让我回到了现实,失去了所有的幻想与美好,继续和他维持“伟大的友谊”。可是那一次,我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强忍住自己的声音,不让他发现我心中的快感。
当军代表骂我“臭婊子”的时候,王二愤怒的把刀劈进瓜里,以至于后面他买枪的时候我都当心他会要了军代表的命。他会吗?或许他真的会。
后来我和他逃到了山里,逃进山的第一个夜晚,我很兴奋,我突然很想给旁边这个男人生孩子,可是他却想着怎样让我的乳房维持住现在美好的样子。那一瞬间我有点心灰意冷,原来我和他之间还是铁打不动的“伟大的友谊”。
在章风山上那次,我在他的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觉得非常的寂寞,非常孤独,我想叫,我想哭,我想死,可是我又不能。王二把我翻在身下,吻着我的脚心,一股辛辣的感觉直钻到了我的心里。不要,我不要,我不想爱别人,任何人都不爱,我又一次感到了罪孽。在刘大爹后山上时,我给自己做了个简裙,他扛着我,打了我屁股两下。这两下,彻底玷污了我的清白,我们做了超出了破鞋和野汉子之间的事情,我突然很想哭,因为在那一刻我觉得我爱了。
我和王二处处不一样,我处处与人合作,所以在批斗会上少吃了点苦头。最后我决定下山,虽然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依然愿意忍受人世间的摧残。我从来都不敢认真的面对自己真实的情感,我一直努力地向群众靠拢,做着自己不喜欢但是又“对”的事情。在上交材料的时候,我第一次面对着自己的真心,坦诚了一切,但是这些最真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却是比搞破鞋还十恶不赦的事情,无比的卑贱和丑陋。
王二和我说,那段时间是他的黄金时代。其实,那段时间也是我的黄金时代,因为我的黄金时代是他给我的,是他让我切切实实感受的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可是,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那样的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回不去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