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座女皇陵墓,是唯一一座安葬着夫妻两位皇帝的陵墓,是经考古界考证的目前唯一未被盗掘的唐代帝王陵墓。
然而乾陵的神秘却远远不止于此。近日,乾陵的航拍上显示出大小不等的数个“怪圈”,是一种地域的划分,还是军事防御的环壕?是麦田怪圈,还是乾陵陪葬墓?
陕西省文物局文物修复中心科研室主任秦建明,对研究乾陵十分痴迷。因为乾陵地宫未被打开,墓室里是否有数不胜数的金银器皿,是否有旷世奇作《兰亭序》的真迹,女皇武则天的棺椁是什么模样,成为几百年来萦绕在人们心中的悬念,这也是秦建明研究的重点。然而秦建明说,乾陵的神秘远远不止于此。最近,他更痴迷研究在乾陵发现的怪圈。
晚了几十年的新发现
一个月前,秦建明随手翻阅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资料时偶然发现,乾陵上空的航拍照片上竟然出现了大小不等的数个圆圈。这个发现让秦建明兴奋不已,他查阅了其他航拍资料,发现这些圆圈甚至出现在二三十年代的照片上。
“乾陵出现怪圈”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无疑使本已扑朔迷离的乾陵更趋神秘。虽然早在几十年前这种现象就已经出现并被拍摄下来,但对于考古界来说,却是个新发现。秦建明查阅了一些乾陵考古书籍和资料,并没有发现关于“怪圈”的解释,那么乾陵怪圈究竟是什么呢?
“从原始航拍可以看到这些若隐若现的圆环影像,起初我们以为这只是虚幻的光晕现象。”秦建明说。他请西北工业大学计算机信息工程系图像专家对航拍进行了特效处理。经过处理的显示,这一圆环直径约110米,环宽约3米左右,处在较为平坦的耕地中,呈淡淡的暗色调,与周围田野的色调明显有别。除西南部约1/4不清楚外,圆环的其余部位十分规整,只是在一处道路经过处出现断缺。
“一个足球场地有90米长,而这个最大的环形直径达到110米,小的环形直径也有30米。通过与早期的航空比较,现在基本确定,这些圆环应是历史遗迹,是人工制造而非天然形成。”秦建明说。
这些环状遗迹若隐若现,它们虽然在航拍照片上能被清晰地看到,但到了实地却什么迹象也没有。秦建明曾经和乾陵博物馆业务部主任刘向阳一起到最大的环状遗迹处进行过考察。
秦建明他们发现,所有圆环均呈一个带状分布,虽然排列不整齐,但基本上处在一个带状区域内,围绕乾陵排列。另一个最大的圆环刚好以乾陵陪葬墓李瑾行的墓地为圆心。
考察人员来到新发现的直径约110米的圆环圆心处李瑾行墓。这个墓位于乾陵梁山主峰东南方向约3公里的空旷田野上。考察人员在现场拍摄了大量照片,从照片上看,现场和普通田地一样,看不到圆环的任何痕迹。
“没有长期野外考古经验的人很难看出这种现象,即使是考察组人员,看现场地表也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刘向阳说,“平地上肯定看不出来。照片只有经过处理后,才能看清楚。”秦建明解释说:“航拍上的痕迹出现有多种可能,比如一块土地曾经被人工挖掘过,即使之后回填成原样,土壤密度和含水量也会有变化,当太阳照射到上面时,反光就会不同而产生痕迹。”
“调查组通过地层校正,发现圆环确为遗迹。之后,我们对这批航拍进行大面积搜索,又发现了与大圆环类似的总计十余处小环。”秦建明介绍,这些小环直径多为三四十米,错落分布在东西长4公里。南北宽约两公里的地带,分布状况目前看来并不规律。其中的一些圆环已经有所残缺,据推测还应有类似遗迹,但可能因自然侵蚀和平整土地等活动导致消失。
不是麦田怪圈
虽然实地考察看不出圆环,但专家们从该墓周围植物的生长状况发现了某些差异。据当地村民讲,有庄稼时,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圆环所在区域的庄稼比周围的矮上一截,形成类似麦田怪圈。
“虽然村民说周围的农作物可能形成类似麦田怪圈的东西,但乾陵的环状遗迹绝对不是麦田怪圈。即使遗迹不明显,但也可以肯定,圆环状壕沟确实存在,而且,它的形成绝对是人为的!”秦建明说。
关于麦田怪圈,中国科普研究所研究员郭正谊教授的解释是,大部分圆圈在大麦和小麦田中出现,因而得名,麦田怪圈多出现在春天和夏天。那些让人困惑的麦田怪圈具4个特征。
首先,至今科学家没有麦田怪圈是人为构造的证据,包括没有机器留下的痕迹,地上没有洞,周围农作物没有受到滋扰,最重要的是没有脚印。第二,科学家发现,所有麦田中被编织的复杂图案都不是由重量或力量造成,农作物的茎部只是变平,很少有被折断的痕迹。第三,麦田怪圈图案各不相同,由开始的一个圈慢慢进化成两个或三个相似的圆,还出现过蝎子、蜜蜂、花等动植物图案。第四,麦田怪圈的面积之大让人惊叹。去年6月28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家农场一夜之间冒出了至少12个麦田怪圈,总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乾陵出现的环状遗迹都是极为规则的圆,没有复杂的图案,面积大小不等,也不受季节影响,因此考古学家认为,乾陵怪圈显然不是麦田怪圈。
其他帝王陵墓从未有过
秦建明在查找乾陵怪圈资料时发现,怪圈之怪还表现在这是乾陵独有的现象,其他帝王陵墓的航拍照片上从未发现过类似迹象。同时,由于怪圈的消息被报道,来自社会各界的信息也反馈到秦建明那里。一位陕西省地质研究部门的退休研究人员说,他曾经发现过这些怪圈。
这位王姓研究人员告诉媒体,在上世纪80年代,地质研究人员对这些卫星照片进行分析时,偶然发现了不少环状结构的地质构造,其中有一个以乾陵为中心的圆环,按照图示比例进行推算,其直径达到了5公里。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圆环,直径更是达到了400公里。地质研究人员在卫星照片上的其他帝陵附近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环形构造。
如果这一种地质现象得到合理解释,或许能为解开乾陵怪圈之谜有所启发。然而,这位研究人员却说,因为当时的工作性质不同,地质研究人员并没有进行深入探究。但从地质角度看,当初发现的环形应该是自然界地壳运动形成的地质结构,是地表以下深部的构造,与人类活动关系不大。这从根本上否定了人工遗迹的可能。秦建明说:“考古学研究的是人工遗迹和遗物,自然现象并非考古学的研究重点。”
乾陵博物馆副馆长梁桂林说,目前下结论为时尚早,现在能肯定的是,过去帝王陵墓里面并没有发现过类似现象,这是首次。对乾陵环状遗迹的研究已经超出了单一考古的范畴,需要地质、生态学等多部门合作进行。
战壕和乾陵陪葬墓之说
要解开乾陵怪圈之谜,研究的突破口被选在已知最大的环状遗迹上。这个圆环直径大约110米,圆心恰好位于唐朝燕国公李瑾行的墓葬,圆环十分规则。作为乾陵陪葬墓之一,李瑾行的墓葬已被发掘。
在发现圆环后,考古人员曾到附近的村庄进行了走访。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在民国时期,这里曾经挖掘过壕沟。在解放战争年代,国民党军队也曾经在李瑾行的墓葬上修过堡垒,因为这是当时的一个制高点。这让一些考察人员产生了圆环是当年的战壕的推测,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秦建明否定了。
他说:“这些壕沟基本上是3米宽,深度不能确定,但基本上一人高左右。村上的老人们回忆说,当时的战壕好像没有这么大。另外战壕为什么是圆形?这个无法解释。”
历史上乾陵拥有至少30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乾陵历来被兵家看成军事设施的绝佳之地。秦始皇曾在此建梁山宫,唐安史之乱后期这里一度为叛军所占据。即使不是近代的战壕,也有人提出圆环可能是古代战时壕沟的遗迹,然而这同样无从证实。
除了战壕的猜测,还有一种猜测认为,这是修建李瑾行墓葬时的一部分,隶属于这座陪葬墓。乾陵博物馆刘向阳说,从现有的资料看,李瑾行墓是乾陵陪葬墓中唯一的少数民族将领墓葬。李瑾行是唐代一个出身少数民族的将领,他和父亲在唐朝为官,受到武则天的器重,因此他的墓葬作为乾陵的陪葬墓。
刘向阳认为,唐代陵园都是方形或长方形结构,圆形的没有被发现,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一个解释是,这种圆形结构和李瑾行的少数民族信仰有关系,但也不能确定圆环属这座乾陵陪葬墓的建筑遗迹,因为这片地域自从新石器时代起,就一直有人类活动。
怪圈是否盗墓所留
比起麦田怪圈、战壕和墓葬原有遗迹来,最不愿为考古学家证实的另一个推测是,这些环状遗迹是盗墓者留下的。乾陵是目前考古界公认未被盗掘的唐代帝王陵墓,乾陵也因此被传为“盗不了的墓”,如果这些环状遗迹真为盗墓者所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事实上,乾陵历史上多次被企图盗掘,甚至大规模盗掘的事件也比比皆是。唐末黄巢曾率领十多万大军几乎把乾陵挖了个底朝天,五代耀州刺史温韬发动军民共同盗墓。民国初年孙连仲带领军队在乾陵安营扎寨,日以继夜地挖了几个月。
“他们到底成功了没有?我们也无从考证。史料上关于他们盗墓不成功的记载多是由于风雨大作,偏于神话味道。例如记载温韬那次盗掘因风雨大作而没有成功,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也没有其他资料可以佐证。”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张建林说。
即使这样,考古学界仍偏向于认定乾陵未被盗掘成功。秦建明主任讲了几个理由。第一个证据是乾陵墓道极为隐秘。墓道是由外界进入地宫的唯一通道,地宫修建完成后,大门关闭便永远无法打开,为防止盗掘,帝陵修筑者通常会把墓道蜿蜒曲折并隐藏起来,外人无法知晓。秦建明说:“乾陵墓道口是建国后才被偶然发现的,上世纪60年代国家曾经组织考古队对墓道进行了清理,当时考古学家进入墓道,发现从墓道入口到地宫大门的这段空间中,根本没有人进入过。考古学家一直清理到墓室大门,发现墓道中的石刻都完好无损。”
第二个根据是,专家认为乾陵“固若金汤”。乾陵被称为中国墓葬修筑史上的一个奇迹,它太坚固了。乾陵是因山为陵,整座山就是墓室的防护层,而地宫所在地点直到现在都无法确定,也就是说,仅靠运气去探摸到地宫基本上不可能,除非你把整座山全部打开。
但是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张建林并不认为乾陵坚固的说法可以排除被盗掘的可能性。张建林的担忧来自经验。他说:“有发掘陵墓经验的人都知道,中国帝王的陵墓或者古墓,进行到99%时都感觉墓葬是完整的,直到铲最后一下才发现墓室早有人光顾,而且已经搬空了。因为盗墓者不走墓道,那里可能有机关,可能太招摇,他们通常从让你无法想象的地方进入。”
秦建明主任认为,这个遗迹是否是盗墓者留下的,现在很难确认。当然,大家都希望最好不是这样。“以前乾陵的关注点是地宫,后来扩展到陪葬墓,环状遗迹被发现后,现在人们开始对乾陵陵域的周边地区产生兴趣。这是它的意义,我们今年准备向国家文物局申请立项进行乾陵综合性的生态研究。乾陵是一个整体,对乾陵研究的视角也应该扩展开。”秦建明说。(记者 袁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