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浦东,阳光灿烂。在约定的路口,寒烈婀娜地走过来,头上围着颇具特色的“加勒比海海盗巾”(她先生文乐的戏称)。走近了,我才发现她的右脚似乎有点“不良于行”。寒烈坦然地解释说:“1999年,我原本很标准的身材忽然间发胖,一场重病随即彻底打乱了我和家人的生活……这条伤腿正是拜它所‘赐’。”
两次提分手,他压力重重
我是个知青子女,出生在北国。小时候我非常调皮,有一次掉进了井里,差点淹死;还曾经在爬树时摔成骨折。我父母都是教师,他们盼我长大会变得“淑女”,可没想到我大学毕业后依然是那副脾气。
1999年,我23岁,刚刚在一家大公司应聘成功,等着参加新员工培训。一天我在家忽然感到腿很麻。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我的身体就发出过“预警”———没来由地增重近10斤,我没当回事。这次的腿麻我跟母亲讲了,母亲马上把我的裤管捋上去,在我的小腿肚上用力按了一下。看到清晰的指头印,我和母亲都感觉有问题,于是到上海的某大医院检查。医生发现我的尿蛋白竟超过了3000毫克!他告诉我母亲,我得赶快住院,否则很快有性命之忧。7月,我在医院做了一个穿刺,被确诊患了严重的肾病。我这个病例,主治医生通俗地解释为“慢性肾炎急性发作”,唯一的治疗手段就是吃激素。
前两天还活蹦乱跳,没两天却身染沉疴,不仅我本人无法承受,我正在热恋中的男友———上海男人文乐更是惊呆了。他闻讯后赶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一句话不说,只是流眼泪。我当时也很心灰意冷,想想文乐家就这么一棵独苗,也该成家了,我就假装坚强,要同文乐分手。文乐不肯,我俩抱头痛哭。
“我事后才知道文乐当时压力很大,他那边的亲友全都劝他别再和我这个‘重病号’谈下去。如果他那天跟我分了,我也很理解,不记恨他,毕竟谁都想活得轻松一些。”话虽这么说,但我从寒烈的眼睛里看出她对文乐的感激。
住院的第二周,我的病情出现反弹,无奈之下医生给我加大了药量。院方也明确告诉我,这样做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如在腿部出现类似“妊娠纹”,最严重的后果会导致骨关节受损。我和父母并不懂得其中利害,就采用了他们的方案。半年后我出院了,医生说如果情况稳定,两年后我就可以结婚生子了。
带着幸福的憧憬我回到家里,没过多久,我的骨头就出现了问题。父母带我走遍上海的医院,医生们都建议我更换人工关节,等过了15-25年再更换一次。我父亲很气愤,他认为我还年轻,不该安装人工关节,一辈子做“废人”。这时一位好心的病友建议我到广州某医院就诊。父亲不想让我太劳累,但我的病情发展很快,不到几个星期,我就不能自己洗澡、不能独立使用马桶,只能拄着拐杖在房间里小范围行动了。文乐的家人听说我病成这个样子,又催他跟我分手,他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流露出要分手的意思,我内心很难过,但嘴头上答应得很爽快。可他还是舍不得我们两年多的恋情,没几天就后悔了,又继续跟我谈下去。每个周末,他都辗转两个多小时来看我,知道我喜欢听音乐,还咬咬牙,拿出两三个月的工资替我买了一套发烧友级的音响。
茶吧里很安静,寒烈沐浴着下午的阳光,黝黑的眼睛里漾起一汪水,显得异常美丽。
闯过生死关,携手红地毯
见我病情加重,母亲仿佛在一夜间老了10岁,而父亲也“变”出满头白发。父亲给广州医院试探性地打了个电话,谁知他们的态度很诚恳,一方面让家人把我的X光片寄过去;另一方面还提供了曾在该院就诊的两个上海病人的联系方式。在和上海病人见面后,父亲陪我到了广州,于2000年8月动了手术。
术后我住了两个月的医院,又在上海的家里卧床一年。以前很少进厨房的父亲负责买汰烧;母亲请了三个月的事假,像对待婴儿一般呵护我。三个月一过,母亲不得不回校给学生们做期末考试的考前辅导,不放心地把便盆放到床边,让我在床上“方便”,轮椅也摆在床边,以便让我用微波炉热饭。病魔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一天24小时,我不能总是躺在床上发呆吧?想来想去,我开始仰躺在床上写文章。那种姿势很“费”脖子和手腕,我一天也写不了多少字。可我不再觉得寂寞和孤独。
父母见我有了精神寄托,都很欣慰。等我身体好一些,可以坐在电脑前,父亲就为我特意申请了宽带。我起初把文章贴在文学网站“榕树下”里面,读者反映不错,我很受鼓舞。2002年,我参与某个文学网站举办的言情小说创作比赛,先后有两部手稿被出版社相中出版,并收到了稿酬。
文乐没有食言,待我病情好转后我们领取了结婚证,终于走上了红地毯。原本觉得我会失去好姻缘,失去宝贵的生命,却得到这个结果,我很知足。没想到2004年5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喜出望外。可文乐认为我的肾脏不好,怀孕、生产会“杀”了我。医生也不赞成我做母亲,认为我很有可能承受不了怀孕的种种变化;
即使我能生下孩子,也不能保证孩子一定健康。他们都劝我,喜欢孩子的话,将来领养一个。我母亲的态度最坚决,不准我要孩子,我稍一争辩,她就大哭。面对最疼爱我的人们,我妥协了,几天后到医院检查身体,打算做流产手术。然而医生在我做完B超后告诉我,孩子比正常的大,胎心很好,我一听,潜伏的母性一下子爆发。我跟文乐说,我想留下孩子。他知道我的脾气,叹口气,不再阻拦。
怀胎十月,我备加小心。我身边的朋友都笑话我神经质。
“2005年2月,经历了异常痛苦的分娩过程,我产下一个身长50厘米、体重7斤7两的男婴,医生给他做检查,说他非常健康。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所有的痛苦都抵消掉了!”说到这里,我和寒烈同时落下了欣喜的眼泪。
想对年轻女孩说……
出了院,我搬到新家和公婆住在一起。在月子里,我还是保持高度戒备,儿子一哭,我就把他紧紧地抱在胸前,还总担心他生毛病。文乐认为我有一点产后忧郁症的倾向,他耐心地开导我,说我们都没有遗传病史,孩子的体检指标非常好,只要我把身体养好,按正常的方式养育他,孩子一定没事。
70天过去了,我们的儿子能吃能喝,还是一个小帅哥。我终于舒了一口气。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身为人母后更能理解当初文乐、公婆和我母亲反对我要孩子的初衷了,因为家里如果再添个身体不好的孩子,可真是“雪上加霜”了。感谢上苍,赐给我这么健康可爱的孩子!我感觉生活真的“雨过天晴”了。
寒烈讲完自己的经历,很感慨地讲了如下心里话。
我很关注“晨报倾诉”,但我发现许多年轻女孩遇到情感问题后,会轻易寻死觅活。如果我也这么想的话,起码死好几次了。突发重病死一回,男友两次提分手再死两回,为了要不要生孩子再死一回?可是我喜欢听音乐、看电影、吃哈根达斯、写小说……红尘中有那么多可留恋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弃呢?经历过好几次生死关后,我深深觉得,和家人在一起,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多么幸福啊!现在我想做的,就是多关心家人和朋友,做一个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