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他为那孩子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信。
在有信陪伴的日子里,她觉得自己很满足,她不再畏惧冬日里凛冽的寒风,不再一个人啃着啃着燕麦面包就流下大颗的泪,不再惧怕黑夜的到来,不再抱怨他给她的温暖那么那么地短暂。她开始学着勇敢和坚强,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曾经在重症病房里见到过一些需要特护的孩子,那些孩子多数是早产儿,因为各种各样的病因被一个个地安置在那里。那些有着先天缺陷的婴儿赤裸着皮肤,只穿尿片,在温度适中的暖箱里平静地呼吸着,他们偶尔抖动一下四肢,让看护他的人觉得他还存在着生命的体征。
她认识的看护者对她说,这些孩子还是幸运的,有的婴儿因为家长的放弃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有个被医生抢救过来的小婴儿正在不断康复,他的父母甚至看到他第一次的笑,但是,因为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持,他的父母最终握着他的手看他逝去。另一个患病的孩子,被母亲技巧地抛弃在医院里,医院尽了全力去呵护她,但因为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她也在医务人员沉重的唏嘘声中离开人间,她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的亲人。还有很多很多,她不敢再听那个熟识的看护者继续讲下去,因为她的心已经很疼很疼。
她想为自己的孩子做点什么,但又迷惘不已。他是那么地小,他还无法看到天空的蓝,白云的白,他不会叫爸爸妈妈,他无法感知食物的酸甜苦辣,也嗅不到花朵和青草的芳香,他太小了。虽然这样,她还是强烈地感应到他的存在。那个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孩子,信。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所谓的东西,不经意的擦肩而过,深情对视过却已遗忘的眼神,因了缘分牵连但最终松开的手。她可以麻木地忽略那些前尘旧事,但是,她无法忘却这个结果,孩子,他给她的信,一个堕入凡间又即将夭折的天使。
来年,他也会有一个孩子,但是,已与她无关了。同样是生命,一个在暗夜里悸动,一个在阳光下成长,多么强烈的反差,当那个在众人的期待下诞生的婴孩发出初次的啼哭时,她也许正在疯狂地写着一些文字,只有这样,她才能度过那些难捱的时光。
大概多年之后,他还会偶尔地想起她,想起她送走他为之命名的那个孩子。他可能永远都无法体会她当时的心情,那种绝望而美丽的情感,她差一点就抚摸到了天使的翅膀,但终究还是错过了。
有些事情,总是要了结的。她在泪眼迷蒙中看着天使离开。
那个不被祝福的孩子,信,他只存活了四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