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惊堂木一响。
(天津口)
贼回索遂?
话索四爷藏山造云造(子)龙,揍凭跨下马,叟宗的仄根儿枪,在藏板坡撒了个旗粗
旗育啊……
啊哟我的妈,这是谁的西瓜皮?啃的这么不干净就扔,真不会过日子。啊哟,别扔
汽水瓶啊!出了人命怎么办?什么?我说错了,那您给说说应该说哪一段?借风啊
,小意思,木大关系,交起我你就擎好吧您哪!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
话说复姓诸葛单名亮,字孔明,道号卧呀~龙,要在南屏山七星戏台唱大戏的消息,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开了。一时间全国的戏迷都疯了,连夜排队买车票船票往东吴
赶,火车都加了五六十节车厢还不够,船票也早卖完了,大家用赶面棍划着洗澡盆
就来了。一边往这赶,一边还喊哪:“可了不得啦,诸葛亮要来这献演啦,可别让
他跑了啊~~~~~~”
开戏前三两天,就把个七星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那个情景,比起来
前些年京剧表演大个艺术家,富连成盛字科腰果仅存的小生前辈,程盛范先生在中
国大戏院的演出,可是热闹得多啦!演出前几天,就有谣言传出来,说孔明因为水
土不服,一直发烧不退,天天输好几瓶子液也不顶用,就差没打激素了,十有八九
要回戏。住在街上的戏迷裹着旧报纸,冻得呵手跳脚的,天天在那里念叨:“我说大哥
,您也看戏的么?”“废话,不看戏我受这罪呢?”“您哪儿来的呀?”“我澳大
利亚。”“比我近。”“您呢?”“新泽西。”“你说这诸老板要是回戏怎么办呀
?”“怎么办,凉拌!真的回戏,我们且到后台闹一场,瞧见没有,我们这儿带来
的人多了去了!”
乱轰轰的好容易盼到了甲子日,孔明在后台不紧不慢地正扮戏呢,前面的戏迷早就
等急了,大家一起喊:“诸葛亮,下课!诸葛亮,下课!”孔明心急之下,把不知
道找谁借的法衣往身上一披,让小花脸胡乱给系了个扣子,也不等乐队的过门了,
拿着宝剑拖拖踏踏地就出了场。
底下震天价的一声碰头好,声儿太大,孔明吓的让太长的法衣险些绊了个跟头,忙
忙地拿桩站住了。乐队这才回过味来,叮铃咣啷的锣鼓点,支支妞妞的胡千儿,披
里啪拉的月琴都响起来了。
台底下站着个穿一身青的人,手里捧着个小托盘,上面黄灿灿亮晶晶的也不知道都
是些什么。他一边不停地拿个小手绢子抹眼泪,一边还冲着台上喊:“诸葛亮~~诸
葛亮~~唉呀,诸葛亮啊~~~~~”台上打旗的小花脸,看他一个人实在喊得凄凉,好心
之下回了一句:“怎么样啊?”一身青接着哭道:“我对你可是不错啊!”
今天检场的本是孔明先生的贴身书僮明心,见场上场下闹得实在不象样子了,不由
得从出将门探出头来,指着一身青骂道:“土棒槌!你什么都不懂,来这搅和什么
?你说的那段是借箭,几个礼拜之前先生就唱过了,再多说话,我赶你出去!”
一身青缩了缩头,小声又嘟囔了一句:“我就会这一句,嗯不,还会一句‘我们吃
酒,吃酒有趣啊’。”眼看着明心拿个大棒子就要从门里窜出来,吓得马上不说话
了。
台上的孔明拉了个架式,唱道:“天堑上风云会,虎跃龙骧昂昂昂~~~~”底下轰雷
似的叫好“好!”“嚎瓦~~~~~~~”打旗的一龙套拉了拉孔明的衣服,小声说:“先
生,现如今我们都不唱这词了,您这是老黄历了。”
孔明瞪了龙套一眼,心说我本来就是客串的马派,谁叫言派不借风呢?没奈何给乐
队丢了个眼色,乐队重新又叮铃咣啷,支支妞妞,披里啪拉的响起过门来。孔明吸
足了一口气,重新唱道:“识天文,学兵法啊啊,犹如反呃掌昂~~~”那龙套又嘟
囔了一句:“是习天书......”孔明恨声说道:“我当初就这么学的,今儿个就这
么唱了!你说把我怎么着吧?”底下的西红柿臭鸡蛋雨点一样扔了这龙套一身,明
心跑上来就把这个捣蛋的龙套给揪下去了,向大家拱了拱手,说声:“您老们多包
涵。”
台上算是清干净了,接着唱戏,龙套一边一个,一边仨儿。孔明继续唱道:“设坛
台借东风相助周噢噢噢郎昂昂昂~~~~”
一身青早就听得如痴如醉,从盘子里捡了一两件花花绿绿的项链,“咚”的就给扔
台上了。站在他旁边是两个京城人,一个一身白衣如雪,手里捧着一把不知道谁给
他买的花,另一个穿件土色的长衫,手里盘着个没腿的长虫。这两个一看就是有钱
人,大冬天的,烤火烤得太热了,一个得了热伤风嗓子没音儿,一个感冒了拼命地
咳嗽。大家正看得陶醉时,一只手拍在了一身白的肩上,后面人沉声说道:“老师,
老师,您往那边点行吗,一点就可以,谢谢您了。”一身白只得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一点。
孔明在台上看见这些人全是从曹爱占领了的京城来的,如今都冲着自己的名声来听
戏了,心中得意,继续唱道:“曹孟德呃呃呃,占天时……”他本来是一直习惯把
这个时字卷着舌头唱出来的,可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唱的是马派,不能不表示表示
,舌头卷了一半忙忙的又放开了,“兵多将广昂昂昂,领人马下江南驻扎在长江……”
下面的戏迷简直都要疯了,叫好声越来越大,把孔明唱的声音都压下去了。孔明这
一段唱得很顺,一下子就到了“我这里持宝剑把七星坛上”,待回头一看着七星坛
,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中狂骂周瑜:这个小气的周公瑾!舍命不舍财!
花了这么多心血,把我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请回来唱戏,就搭这么小个台子,整个坛子就
一张桌子那么大,一会儿我烧符咒的时候,万一要是把上面的帐子给点着了,我一世英
名岂不是要付诸流水。想当年,你给我师爷马老板,搭的坛子大的上面都能翻跟头了
,真是三六九等,此一时彼一时啊!
可是既然已经唱到这里了,怎么着硬着头皮也得撑着往下唱,孔明不情不愿地上了
七星坛,双手撑开面口袋一样宽大的法衣,象个大蝴蝶似的翩翩下拜。没留神小花
脸刚才胡乱系的法衣扣子给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蓝色丝袍,他背着身左系右系,怎
么也系不上,过了老半天只好转过身来,用手拢着,接着往下演。
“盼只盼,东风起,火烧战砖,抄营的兵将无处躲藏”孔明不愧是唱马派,舌头说
着说着就大起来了,玩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花活儿。叫你们看看,马派的大舌头,我
也会!一身白笑得几乎断了气;一身青激动之下,大喊“cute!cute!”把整个
首饰盘子都扔到了台上,然后哭得说不出话来;一身土斜眼瞥着他,咳嗽着骂了
一句:“咳,棒槌!”还有个反穿羊皮袄的后生,负手独立于一旁,摇着头冷冷
说道:“矫情,矫情,比起我们克来差远啦!”
孔明在台上一阵阵头晕,早就顾不得台下了,只想着把这一点赶紧着唱完了,下去
还要继续打吊针呢。自己发着烧,唱成这样容易么?心里这个委屈啊,眼圈都红了
。没承想,烧完了符咒把宝剑往桌子上一放,又把自己从不离身的鹅毛大扇给碰下
去了。有心自己下去捡吧,又太失身份,不捡吧,一会自己怎么下台呢?还是多亏
了小花脸机灵,忙忙的给拾起来放到了桌子上。孔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一会
我下去了,这件法衣可得给你披上。心里有事,不知不觉的就唱完了“趁此时回夏
口再做主张”。戏迷们联合着又叫了个大好,孔明把法衣换给了小花脸,交代了几
句门面话,急急地就往后台跑,到了入相门口才看见明心一直冲自己打手势,这才
又想起来,周都督交给自己的金批令箭还没拿呢,就算自己以后不唱黄鹤楼了,四
郎探母和雁门关里面也还也用得着,于是乎跑了个圆场,拿了令箭拂袖下去。
明心拿了个小茶盘,把扔到台上的项链,戒指,手机,palm,mp3 player,可乐瓶
子都规置在一起,忙着装箱呢。一身青叫着“诸葛亮~诸葛亮~~”正哭得兴高采烈,
一个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挤了过来,不由分说就在头上给了他个栗子吃。教训道:“
你自己见天在家里五迷三道的还不够,今儿又跑到这里来现眼,这叫sick!sick,
你懂吗?”说着拉着一身青就往外走,一身青陪着笑脸说:“走,我马上走,您让
我把扔到台上的首饰拣几件回来成不成呀?”领导模样的人又骂道:“你那些破首饰
,没一样是真的,整天骗自己玩得有来到去的,还拣什么拣啊?”
明心一听,把盘子一扔,也骂了一句:“假的你往台上扔什么啊!真是个土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