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155首读记之（092）
---杜甫七律《诸将五首其四》读记
原文：
诸将五首其四
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未全销。
翡翠无消息，南海明珠久寂寥。
曾为大司马，总戎皆插。
朔雪天王地，只在忠臣翊圣朝。
笔记：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秋天。（此年11月后为大历元年）。时杜甫55岁，客居夔州。
首联：“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未全销。”
回首：组诗“其一”、“其二”、“其三”皆写北望，此首写南望，故曰“回首”。
扶桑：即扶莱县。在今广西北流市东南。《旧唐书-地理志》：禺州：“扶桑，武德四年置。”《新唐书-地理志》:扶莱县“以扶莱水名之”。桑为莱之误。此处泛指岭南一带。
铜柱标：东汉马援所立，以为汉之极界。《广州记》（晋-顾微）：“援到交阯，立铜柱，为汉之极界也。”所立铜柱共有四处：一在钦州之西为东界；一在凭祥州南界；一在林邑北为海界；一在林邑南为山界。铜柱上刻字：“铜柱折，交趾灭”。《新唐书-玄宗纪》载天宝八载(749)十月，"玄宗诏特进何履光以兵定南诏境，取安宁城及（盐）井，复立马援铜柱乃还"。《哀江南赋》（南北朝-庾信）：“东门则鞭石成桥，南极则铸铜为柱。”《韶州诗》（唐-宋之问）：“珠崖天外郡，铜柱海南标。”
冥冥：昏暗貌。迷漫。渺茫貌。《无将大车》（先秦-诗经）：“无将大车，维尘冥冥。”《九叹-远逝》(汉-刘向)：“水波远以冥冥兮，眇不睹其东西。”《巫山高》（唐-张九龄）：“神女去已久，云雨空冥冥。”《独坐》（唐-杜甫）：“竟日雨冥冥，双崖洗更青。”
氛祲（jin）：妖气，指战乱、叛离之气。《从军中行路难》（唐-骆宾王）：“行路难，行路难，誓令氛祲静皋兰。”《送杨六判官使西蕃》（唐-杜甫）：“帝京氛祲满，人世别离难。”《奉送从兄罢官之淮南》（唐-刘长卿）：“还当拂氛祲，那复卧云霞。”
大意：回首南望马援曾经立下铜柱的南部，还弥漫着背叛和战乱之气。
此处所谓“氛祲未全销”指“南诏背唐”引起的战乱尚未结束：七世纪，乌蛮部落征服白蛮，在洱海一带建立了六个“诏”（即王国）。其中一个为南诏。唐玄宗为抵御吐蕃，支持南诏进行统一战争。至开元末，南诏基本上统一了洱海地区。开元二十六年（738）唐册封南诏王为云南王。南诏政权建立后，同唐基本上保持友好关系。安史之乱起，南诏会同吐蕃乘乱于肃宗至德元年（756年）攻唐。曾控制今四川大渡河以南，包括今四川西南部、云南全部及贵州西北部的广大地区。相关战乱持续多年。
此处所谓“氛祲未全销”也指“吕太一作乱”：代宗广德元年(763)，广州“市舶使”为宦官吕太一。当年十一月，吕太一竟于广州矫诏发兵作乱，前后持续竟达三年之久。
颔联：“翡翠无消息，南海明珠久寂寥。”
越裳：亦作“越常”、“越尝”。古南海国名。地接交趾。《汉书平帝纪》：“元始元年春正月，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诏使三公以荐宗庙。”
翡翠：鸟名。羽毛可做装饰品。《逸周书-王会》：“仓吾翡翠，翡翠者所以取羽。”（“仓吾”即“苍梧”。汉武帝时设“苍梧郡”。汉朝将南越地划分为南海、苍梧、交趾等九个郡。又设“交趾部”，负责纠核九郡。东汉末交趾部改为交州。唐时为岭南道梧州苍梧县。）
《后汉书-贾琮传》：“交趾土多珍产明玑、翠羽、…之属。”
南海明珠：《后汉书-孟尝〉》：“孟尝……，迁合浦（郡）太守。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与交阯比境（交界）”。（合浦郡，辖今广东、广西、海南部分地区）。
《博物志》（晋-张华）:“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大意：南方各地，因战乱频繁，贡赋皆绝。（越裳泛指南方一带，南海泛指南海周边，翡翠、明珠均泛指南方一带贡品。）
颈联：“曾为大司马，总戎皆插。”
锡：通赐。殊锡：特殊的宠赐。
大司马：即太尉。武将的极高的荣誉职位。
总戎：总兵，即元帅。
侍中：唐时为门下省长官，位正三品，与尚书仆射、中书令同居宰相之职。唐代宗大历年升正二品。其冠以貂尾为饰。
大意：最受异宠的（宦官等），已经是大司马了。（例如宦官李辅国，判元帅行军司马，专掌禁军，又拜兵部尚书；宦官鱼朝恩，被任命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专掌神策军；宦官程元振，而任骠骑大将军。）各地的封疆大历（节度使）也都冠以侍中之衔。（是不是也有官帽满天飞的意思？或朝廷待诸将不薄的意思？）
尾联：“朔雪天王地，只在忠臣翊圣朝。”
炎风：指南边疆土。朔雪：指北边疆土。
天王：天子。春秋时称周天子为天王，以借指君主。《诗经》：“普天之下，奠非王土”。《九成宫》（唐-杜甫）：“天王狩太白，驻马更回首。”
翊：通“翼”。辅佐。《侍宴莎册宫应制》（隋唐-许敬宗）：“三星希曙景，万骑翊天行。”《诸葛庙》（唐-杜甫）：“翊戴归先主，并吞更出师。”
大意：无论是炎热酷暑的南方还是冰天雪地的北方，都是大唐的神圣领土，只能靠忠臣良将来辅佐。（似是勉励诸将为国效命，恢复国家版图。）
此诗前二联写安史之乱后南方的现实。战乱未止，原来的贡赋全无。颈联说到了宦官专权，说到了官帽满天飞。尾联还是希望这些“大司马”“侍中貂”为国效命。从逻辑上讲，先说国家有难，再说国家待诸将们（殊锡）不薄，难道不该为国效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