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王东教授给笔者寄来《客家山歌大典》,分上下卷,收集了粤、赣、闽、台、南洋及海外的客家山歌逾万首,内容翔实丰富。山歌是客家人文历史的写照。一本在手,对客家族群的文化源流、习俗与传统,已足以窥一斑见全豹。
王东博士虽不是客家人,却对《客家学导论》作者,发表论文无数,也是《客家山歌大典》的主编之一,可见其在客家研究领域的造诣之深。
《客家山歌大典》的厚重如两块砖头,花了笔者近三个月时间才浏览满毕。笔者发现,该书对广东梅州、惠州、广西贺州、江西赣州、福建汀州、龙岩、台湾等地的山歌深入研究,唯独对香港几无着墨,殊为可惜。
其实,唱山歌曾经是香港客家文化生活的重要部份。客家山歌在香港至少已流传了一百年,称得上是本地歌谣的缩影,亦是对本港客家农耕生活的完整记录。
在香港演艺学院执教的张国雄博士,是笔者交往多年的客家籍朋友。本身是音乐家的他早于 2000 年已深入大埔进行实地考察并收集山歌,接触歌者。他发现一种称为“九龙山歌”的旋律,被歌者视作“土生土长”的曲调,已经百年历史。
“香港客家人将自己所听、所看、所经历的事件,都唱成山歌”,张国雄表示,对香港客家而言,虽无文字记录生活点滴,但山歌却忠实还原了他们的生活面貌。例如在新界,山歌与婚嫁及丧葬的传统仪式有密切兴联。在现代都市生活的洗礼下,哭嫁歌和哭丧歌在今天已不合时宜,但山歌仍然在老一辈的客家人中流传。
山歌的生成及积淀有其独特的环境。客家人是属于山的族群。由于客家人较本地人迁徙晚,只能栖居山地,开门见山,衣食住行无一不与山有关。闽、粤、赣山区的山民,“冈头溪尾,肩挑一担,竟日往复,歌声不歇”。山歌实则是“有音韵的语言”,直抒胸臆的劳动号子,喜怒哀乐与天地河川的交响曲。
在农耕岁月,没有甚么娱乐活 动。走进山野,心花怒放,无需任何配乐的山歌,山歌成了抒发情感的最佳方式。尤其是青年男女,在山川溪涧共同耕植,眉目传情之间更可以山歌来倾诉恋情。但对歌“尾驳尾”考验急才,脑子要转速快。对歌似对联,看过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刘三姐》,就不难体会个中“急就章”的挑战。
无怪乎“诗界巨子”黄遵宪盛赞山歌为“天籁之音”。作为清政府的外交使节,最早出使日本、美国、欧洲、新加坡,黄遵宪被誉为“近代中国走向世界第一人”,日本历史学界曾经尊称他为中国“最有风度、最有教养的外交家”。但正是这样一位长年受欧风美雨熏陶的饱学之士,却创作了一本《山歌》集,至今仍为经典。
山歌是早期客家人的集体记忆,也因此成为维系海内外客家部落的情感纽带。一曲客家山歌,播衍五大洲四大洋的客家人就会牵动思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