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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根谭--白话+源文

  恪守道德者,只会寂寞一时;依附权势者,则会凄凉万年。通达事理者要注重物质生活以外的精神修养,也要考虑百年之后的声誉。为此,宁可忍受一时的寂寞,也不要让人遗弃万年。[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

  阅历少者,受不良的影响就少;阅历广者,机巧诡诈心思就多。因此,一个有道德者,与其讲究人情世故,不如朴实鲁钝;与其事事曲意求全,不如简朴率真。[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人格高尚者,其胸怀如青天白日,光明磊落,不可使人难于了解;其才华如石中美玉,深藏不露,不在他人面前炫耀。[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权势、财利与奢华,以不接近者为清白;接近权势、财利和奢华而不受其熏染者就更加清白;权术、手段与阴谋,以不知道者为高尚,知道权术、手段和阴谋而不去使用者就更加高尚。[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

  耳中经常听些不顺耳的话,心中经常存有不称心的事,这才是磨炼品质、提高修养的最佳工具。假如句句顺耳,事事称心,那就无异于将自己的一生置于毒酒之中——危险已极![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把此生埋在鸩毒中矣。]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到来之时,飞鸟猛禽都忧郁愁楚;雨过天晴、风和日丽出现之后,花草树木都欣欣向荣。可见,天地间不能一天没有平和祥瑞之气,人心内不能一日没有欢乐愉快之情。[疾风怒雨,禽鸟戚戚;霁日光风,草木欣欣。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

  浓酒肥肉、辛辣甘甜之味不是纯正口味,纯正口味只是清淡;神奇不凡、非常怪异并非修养高深之人,修养高深之人只是平平常常。[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天地似乎寂静不动,内在运动一刻不停;日月昼夜奔驰不止,永放光明万年不变。所以,有修养者要像大自然那样,悠闲时要有紧张思想,繁忙时要有悠闲雅趣。[天地寂然不动,而气机无息稍停;日月昼夜奔驰,而贞明万古不易。故君子闲时要有吃紧的心思,忙处要有悠闲的趣味。]

  夜深人静时候,独自观察心性。这时才发现,虚妄杂念消失了,真心本性显露了。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种天然乐趣出现。继而又发现,真心本性显露之时,非分之想却是难以消除。此时此刻,真有一种惭愧之感。[夜深人静,独坐观心,始觉妄穷而真独露,每于此中得大机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又于此中得大惭忸。]

  受人恩惠向来有害,高兴时必须赶快回头;败后或许会有成功,心烦时不要半途而废。[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首;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莫便放手。]

  常用粗茶淡饭之人,节操大多如冰似玉;讲究锦衣美食之人,心甘情愿奴颜婢膝。因此,一个人的志向在清心寡欲的时候才能表现出来,一个人的节操在肆意享乐的时候就会丧失殆尽。[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盖志以澹泊明,而节以肥甘丧也。]

  为人处世要宽以待人,这样别人才不会有不平的感叹;为后人留恩要传得远,这样就会给别人以无穷的思念。[面前的田地要放得宽,使人无不平之叹;身后的恩泽要流得久,使人有不匮之思。]

  道路狭窄之时,要留出地方让别人走;享受美味之时,要分出一些给别人吃。这才是最使人平安、最令人快乐的处世方法。[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尝;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

  做人并不需要什么非凡的事业,只要不受世俗利欲的引诱,就可跻身名流之列;治学并不需要什么提高的妙法,只要排除物欲杂念的干扰,就可进入最佳境界。[作人无甚高远事业,摆脱得俗情便入名流;为学无甚增益功夫,灭除得物累便入圣境。]

  结交朋友,要有一点舍己助人、患难与共的精神;处世做人,要有一颗洁白无邪、朴实无华的心灵。[交友须带三分侠气,作人要存一点素心。]

  遇到恩宠利禄,不要抢在他人之前;追求道德功业,不要落在他人之后;提起物质享受,不要超出个人地位;培养道德情操,不要降低应有标准。[宠利毋居人前,德业毋落人后;受享毋逾分外,修为毋减分中。]

  为人处世,懂得退让一步才算高明,因为退步是进步的准备;待人接物,懂得宽厚一分才是福气,因为利人是利己的基础。[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

  即使立下丰功伟绩,也禁不住一个“矜”字,骄矜会使功劳无存;即使犯了滔天罪行,也经不住一个“悔”字,忏悔能把罪过赎回。[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罪证,当不住一个悔字。]

  美好的名誉和高尚的节操,不应一人独自享有,要分一部分给他人,这样可以避免灾祸、保全自己;可耻的行为和恶劣的名声,不要一概推给他人,要拉一些归自己,这样可以深藏不露、修养品德。[完名美节,不宜独任,分些与人,可以远害全身;辱行污名,不宜全推,引些归己,可以韬光养德。]

  不论做什么事,都要留有余地,这样上天不会怨我,鬼神不会害我。如果在事业上追求完美,功业上达到圆满,即使内部不生变故,外部忧患也会到来。[事事留个有余不尽的意思,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损我。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召外忧。]

  如果家中有真正信仰,生活有真正准则,待人诚心诚意,和颜悦色,言语委婉,父母兄弟之间相处融洽,好似一人,志趣相投,这比静坐在那里调整呼吸、观察心性要强过万倍![家庭有个真佛,日用有种真道,人能诚心和气,愉色婉言,使父母兄弟间形骸两释,意气交流,胜于调息观心万倍矣!]

  好动者,犹如云中的闪电、风中的灯火;喜静者,恰似烧过的死灰、枯槁的木头。一个人应该是动静相宜,就像不动的云中有鹞鹰飞翔,静止的水中有鱼儿腾跃——这样才能发现道的主体。[好动者云电风灯,嗜寂者死灰槁木。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气象,才是有道的心体。]

  指责别人过错,态度不要过严,要考虑能否接受;教育别人学好,要求不要太高,要使其能够跟上。[攻人之过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之善毋过高,当使其可从。]

  粪虫最脏,可是一旦成蝉,就能在秋天的清晨饮用洁净露水;烂草无光,可是一旦成萤,就会在夏天的夜晚发出光彩。由此可见,洁净的东西常常来自污浊之处,光明的事物每每产自黑暗之中。[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跃彩于夏月。因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也。]

  居高自恃,是外来邪气的影响,只有将邪气镇住,正气才会上升;欲望杂念,是虚妄荒诞的念头,只有将妄心消灭,本性才会显现。[矜高倨傲,无非客气,降服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情欲意识,尽属妄心,消杀得妄心尽,而后真心现。]

  酒足饭饱之后,回想饭菜的味道,品尝浓淡的境界完全消失;色欲满足之后,想起性欲的情趣,男欢女爱的情景荡然无存。所以,人们常常用事后的悔改与觉悟来破除一事当前的痴心与迷惑,那么本性就不会有所动摇,行为就不会偏离正道。[饱后思味,则浓淡之境都消;色后思淫,则男女之见尽绝。故人常以事后之悔悟,破临事之痴迷,则性定而动无不正。]

  身居官位者,不能没有山林隐士的思想;归隐田园者,必须怀有治国安邦的大志。[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需要怀廊庙的经纶。]

  为人处世不要刻意求取功劳——没有过错就是功劳;救助他人不要指望知恩图报——没有怨恨就是报答。[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与人不求感德,无怨便是德。]

  做事尽心尽力是一种美好的品德,如果过于吃苦,就不能调养性情;处世淡泊名利是一种高尚的情操,如果过于消极,就不能有利社会。[忧勤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澹泊是高风,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

  对于事业艰难、情况窘迫的人,要理解他当初立下的抱负;对于事业成功、万事如意的人,要看其能否保持人生的晚节。[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富贵人家要心地宽厚,相反却妒忌刻薄——这是人富贵了心性依然贫贱。他又怎么能享受富贵呢?聪明之人要收敛含蓄,相反却卖弄炫耀,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又怎么能事业不败呢?[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刻,是富贵而贫贱其性矣!如何能享?聪明人宜斂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矣!如何不败?]

  站在低矮之处,方知道高处有多危险;呆在昏暗之地,才觉得明亮非常刺眼;心中宁静之后,方懂得好动多么辛苦;内心沉默之余,才晓得话多令人烦躁不安。[居卑而后知登高之为危,处晦而后知向明之太霭,宁静而后知好动之过劳,养默而后知多言之为躁。]

  放得功名富贵之心下,便可脱凡;放得道德仁义之心下,才可入圣。[不受功名利禄诱惑,便可排除世俗杂念;摆脱仁义道德束缚,就能进入圣贤境界]

  利欲未尽害心,意见乃害心之蟊贼;声色未必障道,聪明乃障道之屏藩。[名利欲望不一定都损害人的心性,主观偏见才是损害心性的根源;歌舞女色未见得都败坏人的品德,自作聪明方是追求真理的障碍。]

  人情反复,世路崎岖。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处,务加让三分之功。[人情冷暖无常,道路崎岖不平。走不过去的地方,要懂得退后一步;道路畅通的时候,一定要谦让三分。]

  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对待品行不端之人,严厉并不难,难的是对其不要过分;对待品德高尚之人,尊敬并不难,难的是对其合乎礼法。]

  宁守浑噩而黜聪明,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而甘澹泊,遗个清名在乾坤。[宁愿保存天真纯朴的本性,而摈弃机巧欺诈的心思,以便将一些浩然正气还给大自然;宁可抛弃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怀有淡泊名利的清心,以便将一个纯洁美名留在天地间。]

  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则群魔退听;驭横者先驭此气,气平则外横不侵。[若要降伏邪恶,先要降伏自己的内心,如果自心安定,身外的邪恶就不起作用;若要驾驭强横,先要驾驭自己的心气,如果自心平和,外面的强横就无机可乘。]

  教弟子如养闺女,最要严出入谨交游。若一接近匪人,是清静田种下一不净的种子,便终身难植嘉禾矣。[教育弟子犹如养育女儿,最重要的是出入交友一定要谨慎。一旦接近坏人,就像干净田中撒了一颗坏种子,永远不会长出好的稻谷。]

  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仭;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则远隔千山。[对于欲念之事,不要因为容易得到而随便参与。一旦参与进去,就像跌入万丈深渊,难以自拔;对于义理之事,不要因为难于完成就后退丝毫。一旦向后退缩,犹如相隔千山万水,难以接近。]

  念头浓者,自待厚,待人亦厚,处处皆浓;念头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淡。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太浓艳,亦不宜太枯寂。[思想厚重者,对待自己厚重,对待别人也厚重,处处厚重;心思淡薄者,对待本人淡薄,对待他人也淡薄,事事淡薄。所以,品德高尚者,平常的爱好不要太强烈,也不要太冷漠。]

  彼富我仁,彼爵我义,君子故不为君相所牢笼;人定胜天,志一动气,君子亦不受造化之陶铸。[他有他的财富,我有我的仁,他有他的爵位,我有我的义。有修养者本来不受统治者高官厚禄的束缚。人定胜天,志向专一,就能调动气,有道德者也不受客观环境的改造。]

  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做人如果不能站得高一些,就像在尘土里抖动衣服,在泥水中洗脚,怎么能够高雅脱俗呢?进入社会如果不会退让着处事,就像飞蛾扑到了烛火、公羊角勾在了篱笆上,怎么能安全与快乐呢?]

  学者要收拾精神,并归一路。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必无实诣;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定不深心。[做学问的人要聚精会神,集中一个目标。修德的时候,却想立功留名,必然不会有实际的造诣;读书的时候,却去吟诵诗词,一定不会有深刻的心得。]

  人人有个大慈悲,维摩、屠刽无二心也;处处有种真趣味,金屋、茅檐非两地也。只是欲闭情封,当面错过,便咫尺千里矣。[人人有副大慈大悲的心肠,维摩诘菩萨与屠夫、刽子手的心原本没有两样;处处存在真正自然的趣味,金碧辉煌的大厦与茅草房子也不是截然不同的地方。只是贪欲关闭了慈悲之心,私情封闭了自然情趣。面对面时,错过了修善成佛的机会,那就是尺把远的歧路造成了千里之遥的距离。]

  进德修道,要个木石的念头,若一有欣羡,便趋欲境;济世经邦,要段云水的趣味,若有贪著,便堕危机。[修身养性要有木石一样的坚强意志;如果见利喜欢,见名羡慕,就会沦落到贪欲滋生的境地。救民治国要有游方道人一样的淡泊情趣;倘若贪恋名利,追求物欲,就会堕入危机四伏的深渊。]

  吉人无论作用安详,即梦寐神魂无非和气;凶人无论行事狠戾,即声音笑语浑是杀机。[善良之人不仅言行安详,睡梦神态也是充满善意;凶恶之人不仅做事凶残,声音笑语也是杀气腾腾。]

  肝受病则目不能视,肾受病则耳不能听。受病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故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必先无得罪于冥暝。[肝脏有病,眼睛就看不清物体;肾脏染疾,耳朵就听不清声音。得病的原因往往发生在人们难以看见的地方,得病的症状一定出现在人们看得到的地方。所以,品德高尚者若要在人人看到的地方不犯错误,必先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没有差池。]

  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唯苦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唯平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说到幸福,没有比少惹事更幸福的;谈起灾祸,没有比多心更招灾祸的。只有麻烦缠身的人才知道少惹麻烦是何等幸福,只有心态平和的人才明白多心就是灾祸。]

  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宜圆,处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待善人宜宽,待恶人宜严,待庸众之人当宽严互存。[生在太平盛世,做人要正直不阿;身处动荡年代,处世要圆厚有礼。当国家行将衰亡的时候,要讲究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对待好人要宽厚有礼,对待恶人要态度严厉,对待寻常之人要宽严并用。]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我对别人有德,不可念念不忘;我对别人有错,则要经常反省;别人对我有恩,不可轻易忘怀;别人对我有怨,则要置于脑后。]

  施恩者,内不见己,外不见人,则斗粟可当万钟之报;利物者,计己之施,责人之报,虽百镒难成一文之功。[施恩于人时,不分你我,只是当作义务尽力而为,那么即使只付出一斗米,也可受得起几万倍的报答。帮助别人时,斤斤计较,哪怕施舍再多的黄金,也难造就一钱的功德。]

  人之际遇,有齐有不齐,而能使己独齐乎?己之情理,有顺有不顺,而能使人皆顺乎?以此相关对治,亦是一方便法门。[人的客观遭遇各有不同,有一帆风顺的,也有磕磕绊绊的——怎么可让我独自一帆风顺呢?各人的内心感受也各有不同,有时感到顺情顺理的,也有时感到违情背理的——怎么能要求别人总是好心情呢?拿这个道理对症下药也是一种疏导人心的简便方法。]

  心地干乾净,方可读书学古。不然见一善行窃以济私,闻一善言假以覆短,是又藉寇兵而赍盗粮矣。[心地纯洁无私,方可读书学习古代圣贤的品德。如若不然,看见古人的一件善事,就盗用来填补一己之欲望,听到古人的一句善言,就借用来掩盖本人之过失。这又是向贼寇提供武器、给强盗送去干粮了。]

  奢者富而不足,何如俭者贫而有余;能者劳而伏怨,何如拙者逸而全真。[穷奢极欲者,家中富有,却常有入不敷出之虞,他们哪里比得上生活节俭之人,家境虽穷,却吃穿有余?才干超群者,辛勤工作,却常常招致众人之怨,他们哪里比得上笨拙之人,安逸舒适,且能保全本性。]

  读书不见圣贤,如铅椠佣;居官不爱子民,如衣冠盗;讲学不尚躬行,为口头禅;立业不思种德,为眼前花。[读书不悟圣贤之妙,犹如雇来替人抄书写字的先生。身居官位不爱百姓,恰似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的盗贼。治学时不身体力行,那是嘴皮子上的功夫。立业时不重视修德,那是即开即谢的花朵。]

  人心有一部真文章,都被残篇断简封锢了;有一部真鼓吹,都被妖歌艳舞淹没了。学者须扫除外物,直觅本来,才有个真受用。[每人心中都有一篇好文章,然而却被残篇断页封闭了。每人心中都有一部好乐曲,然而却被妖歌艳舞淹没了。对于求学之人,必须排除外物的诱惑,直接寻找人的本性,这样才能获得终生受用的真学问。]

  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得意时,便生失意之悲。[为一事而付出心血,能够领略心旷神怡的乐趣;因一事而得意忘形,易于产生失魂落魄的悲伤。]

  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者,如盆槛中花,便有迁徙兴废;若以权力得者,如瓶钵中花,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一个人的富贵名誉,如果产生于道德修养之中,就像生于高山密林的野花,舒展大方,繁衍不绝;如果建立在功勋业绩之上,犹如培栽于花盆栅栏的花木,迁徙移植,时兴时废;如若得益于权力官位之威,恰似插在瓷瓶泥钵的折枝花草,植根全无,凋谢指日可待。]

  春至时和,花尙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春天到了,天气顺和,就连花儿也要为大地增添几分景色,就连鸟儿也要为春光唱出悦耳歌声。知书达礼者有幸在考场上拔得头筹,进而暖衣饱食。此时,如果不想著几部好书,做一些好事,即使活上百岁,也跟一日未活相差无几。]

  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若一味敛束清苦,是有秋杀无春生,何以发育万物?[做学问的人既要有谨慎小心的精神,也要有活泼洒脱的情趣。如果只讲拘束吃苦,这世界好像只有秋天的肃杀,而无春日的生机,靠什么来使万物发育生长呢?]

  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真正廉洁者反而没有廉洁美誉,人造廉洁美誉的往往是那些贪婪之徒。真正能干者反而不用玩弄花招,玩弄花招的常常是那些笨拙之人。]

  欹器以满覆,扑满以空全。故君子宁居无不居有,宁处缺不处完。[重心倾斜的器具盛满了水就会倾倒,储蓄零钱的土罐空无一文才能保全。有修养者宁可安于贫贱,也不去自居富有;宁可有所不足,也不求志得意满。]

  名根未拔者,纵轻千乘甘一瓢,总堕尘情;客气未融者,虽泽四海利万世,终为乘技。[如果名利思想没有根除,纵然对国君的富贵不屑一顾,愿意过清苦生活,总要堕入世俗的境地。如果外来邪气没有化解,即使向普天下之人广施恩德,有利于千秋万代,终归称为多余的伎俩。]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如果襟怀坦白,即使身在暗室之中,内心也宛如青天白日一样——光明磊落。倘若内心阴暗,尽管人在阳光之下,胸中又好似恶鬼缠身一般——鬼鬼祟祟。]

  人知名位为乐,不知无名无为之乐为最真;人知饥寒为虑,不知不饥不寒之虑为更甚。[世人都知道名誉地位使人快乐,却不知道不争名不争利的快乐才是最为真切的快乐。世人都懂得挨饿受冻令人痛苦,却不了解不愁吃不愁穿的痛苦才是更难忍受的痛苦。]

  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路;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做坏事唯恐别人知道,这种人尚有向善之心。做好事急于让人了解,好表现就是罪恶根源。]

  天之机缄不测,抑而伸,伸而抑,皆是播弄英雄、颠倒豪杰处。君子是逆来顺受,居安思危,天亦无所用其伎俩矣。[上天的运动变化不可预测。压抑然后伸展,伸展然后压抑,都是对英雄豪杰的考验。有道德修养的人,逆境来临要学会泰然处之,安定之时要想到谨防危机。这样一来,上天也就没有办法难为他了。]

  燥性者火炽,遇物则焚;寡恩者冰清,逢物必杀;凝滞固执者,如死水腐木,生机已绝:俱难建功业而延福祉。[性情暴躁之人如同烈火一样炽热,不论遇到何事都会燃烧起来;刻薄无德之人犹如冰水一样冷清,不论碰到何物都会伤害一番;固执呆板之人就像死水朽木一般,没有一点活力。上述这些人都难以建功立业,长享幸福。]

  福不可邀,养喜神以为召福之本而已;祸不可避,去杀机以为远祸之方而已。[幸福不可强求,保持愉快的精神作为争取幸福的根本就是了。灾祸不可逃避,消除害人的念头作为远离灾祸的方法就是了。]

  十语九中,未必称奇,一语不中,则愆尤骈集;十谋九成,未必归功,一谋不成,则訾议丛兴。君子所以宁默勿躁,宁拙毋巧。[讲了十句,九句正确,对你未必大加称赞;说了十句,一句有错,指责之声连成一片;十次谋划,九次成功,荣誉未必尽属于你;十次谋划,一次失败,各种非议蜂拥而至。因此,有道德修养者宁可保持沉默而不张狂浮躁,宁可看似笨拙而不自作聪明。]

  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故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唯和气热心之人,其福也厚,其泽也长。[天地自然,有暖有冷。温暖,则万物生长;寒冷,则万物凋零。因此,性情冷漠之人,他享受的幸福也很浅薄。只有和气热心之人,他获得的幸福才会深厚、长久。]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才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涂。[追求天理正义的路十分宽阔,稍稍用点心思,心胸就会豁然开朗。追求物质欲望的路非常狭窄,刚刚置身其中,眼前马上荆棘泥泞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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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出处】《论语·雍也篇第六》【译文】品质多于文采,就会粗野;文采多于品质,就流于虚浮。·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出处】《论语·雍也篇第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