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是林则徐的接班人,但不是女婿。沈葆祯是林则徐的长女婿,刘齐衔是林则徐次女婿。
1849年,民族英雄林则徐途经长沙,指名要见隐逸在老家读书的左宗棠。
去见林则徐是在夜里。37岁的左宗棠行色匆匆,心情激动,一脚踏空,落入水中。林则徐笑问:“这就是你的见面礼?”
林则徐将他自己在新疆整理的资料和绘制的地图全部交给左宗棠,并说:将来东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西定新疆,舍君莫属。以吾数年心血,献给足下,或许将来治疆用得着。
后来,左宗棠征战新疆,带的就是林则徐绘制的地图。临别,林则徐还写了一副对联相赠:“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回福建后,林则徐身染重病,知道来日不多,命次子聪彝代写遗书,向咸丰皇帝一再推荐左宗棠为“绝世奇才”、“非凡之才”。
公元1850年1月3日夜,林公则徐自滇返闽途中,于长沙湘江舟次邀晤左公宗棠。后左宗棠忆之曰:“是晚乱流而西,维舟岳麓山下。同贤昆季侍公饮,抗谈今昔。江风吹浪,柁楼竟夕有声,与船窗人语互相响答。曙鼓欲严,始各别去。”谈及新疆形势,林公云:“终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吾老矣,空有御俄之志,终无成就之日,数年来留心人才,欲将此重任托付。……东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西定新疆,舍君莫属!”遂将在新疆所积地图资料尽付左公。此为林左两公唯一相见。时林公甫卸任云贵总督,年65岁,左公为在籍举人,年37岁。林公于当年11月22日即逝,遗折中犹力荐左公于清廷。左公有挽林公联云:
附公者不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
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颓。
余每读至此,遥想当年湘江之夜,风云际会,不禁感慨再三。倘林公非因鸦片之祸,衔冤大漠,则岂能洞晓新疆将值多事之秋?倘林公不于微贱中识左公之才,引为知己,托以大事,则左公又岂能于二十余载后,力排众议,大义陈言“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若新疆不固,则蒙古不安,非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倘无此晤,左公又岂能以衰迈之年,舁榇出关,慷慨赴难,运筹决胜,复新疆版图归于中国?倘无此晤,余真恐今日万里新疆之土真陷于异域,维汉各族同胞或沦为外族,直至豆剖瓜分,中国之命运实难卜矣。此余敢思而不敢深想者也。
由是思之,林公识人之明,左公谋国之忠,惺惺相惜,一嘱一诺,功在千秋,俱可不朽矣。由是思之,林公谪戍天山,备尝艰苦,天下为之齐冤,古今为之扼腕,此固林公当时个人之不幸也,然则为左公之大幸也,为新疆之大幸也,亦为中国之大幸也。由是思之,知一人,得一人,信一人,用一人,竟系天下安危若此,后来之执政者,岂能忽之、岂能贱之耶?
左公进军新疆,命士卒遍植杨柳于途,“浓荫如幄,枝拂云霄,连绵数千里”,时人谓之“左公杨”、“左公柳”。杨昌濬诗颂曰:“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前岁夏末之晨,余曾于酒泉公园见两株左公柳,高六丈余,三人始可合抱,犹欣欣向荣然。余揖手不已,徘徊不忍去。归而赋得一律以记之云:
凄切鸣晨露,婆娑舞碧裙。
潇湘一夜雨,关塞万枝春。
岂好逞兵戟,须惊寒齿唇。
莫折离别意,安危系君身。
今夏夜苦热,榻上复检阅《左宗棠传》至此节,掩卷久之不能寐,遂起作此则笔记。时闻窗外鹧鸪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