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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为人知的史实 晋察冀部队配发“日本军大衣”

许多年前,一位纠察队老兵给我讲的故事,多年过去,记忆犹新。

晋察冀部队的干部供给标准,无论抗战期间还是解放战争期间,10月发冬装,营以上干部才发给一件棉大衣,连以下干部及战士冬天是没有棉大衣的。前提是“有”,没有就没办法了。在一分区的初创阶段,还有在平西挺进军,很长时间许多营以上干部都是没有大衣的,因为“没有”。

可也有例外的时候,这就是战场上的大捷,缴获够多的条件下,可以不按照晋察冀军区的冬装规定。比如,1939年11月雁宿崖、黄土岭大捷之后,一分区主力团缴获甚多,一时间富得流油。其中缴获的日军黄呢子大衣几乎人手一件,于是无分干部战士,一律日军的黄呢子大衣。

谁都想不到,晋察冀最惨的还不止是抗战时期,而是在解放战争时期依旧景象凄惨。解放战争中,晋察冀部队两次遭遇军区供给部被服厂的被焚毁,所以到了换装的时候,晋察冀野战军无衣装可更换,部队只能衣衫破旧,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引起了全军统一草绿色军装的东北野战军的耻笑。这道理很简单:嫌贫爱富是人的本能。你实在太穷,穿得太破旧,你的富亲戚就看不起你。

雁宿崖、黄土岭两战后的一分区主力,大都穿上了缴获的日军大衣

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穿的也是缴获的日军大衣

晋察冀军区的被服厂和被服仓库前后两次被焚毁,并不在于敌人的太强大,而在于晋察冀共军自己一方的严重失误。

第一次发生在1946年的10月11日,晋察冀的各机关部队仓促中从张家口撤退。当时张家口被服厂已经给部队制作好冬装,但由于军情紧张,一直迟迟没有下发到部队,始终堆放在张家口的被服仓库。撤退命令突然下达,看守战士不愿留给即将进程的傅作义部队,拖延到撤退前的最后一刻,最后还是不得不点火焚毁。所以1946年到1947年的冬天,晋察冀野战军几乎无冬装可更换。

第二次发生在1948年的4月,在天津的傅作义属下鄂友三骑兵旅偷袭冀中地区。鄂旅出兵冀中突然,刚刚经历了土改运动的冀中地区矛盾重重,很早就发现了国民党军侵入的农民不愿给共军报信,地方部队阻击不力,鄂旅途径静海、大城、任丘、河间等多个县得手,将沿途遇见的晋察冀军区供给部被服厂、卷烟厂、皮革厂、粮食仓库、造币厂等抢掠一空,除了散发给附近的老百姓,拿不走的东西一律焚毁。所以1948年的夏冬两季,晋察冀野战军再一次面临无冬装可以更换的悲惨境地。

这张打下张家口的老照片应该有不少人都见过。身材矮小、营养不良、身穿破旧杂色军装的是华北军区三兵团一纵的代表。赠奖旗的是东北野战军四十一军一二一师的代表。

张家口国民党军向西突围,杨成武的三兵团牢牢守住西边的阵地,其中北岳军区组建的一纵阵地首当其冲,为全歼国民党张家口守军起了决定性作用。战后,协助华北野战军全歼了国民党军的东北野战军向坚守西线阵地的一纵赠送奖旗。

这张是坚守张家口西线阵地的华北野战军三兵团部队,我猜应该是供应远比北岳一纵部队要好了许多的六纵或七纵部队。

这两个纵队都是由冀中来保障供给的。除了这三个纵队,杨成武三兵团还有一个平西组成的二纵。这四个纵队,一纵、七纵是地方纵队,供给来自所在地区;二纵、六纵是华北军区的部队,供给来自华北军区后勤部。

1949年2月1日,解放军正式进入北平。当时聂荣臻带领的华北军区司令部、平津卫戍区司令部2月7日进驻到西城区辅仁大学的邻近,庆王府的大宅院里——这个地方今天是北京市卫戍区司令部所在地。聂老总本人住在北京饭店,安顿下来,北京饭店的楼下就是当年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当时满是摆地摊的,不是在卖银元,就是卖国民党军的仓库中倒腾出来的物资。

有了落脚点之后,聂荣臻带着秘书范济生随从上街走走,他要四处看看这座华北地区最大的城市。

没想到走不多远,他们一群人就在旃檀寺兵营的门口被一支戴着“平警”臂章的巡逻队给截住了。当年赋予驻北平有拦截检查特权的部队,只有两支:一是有“平警”臂章的北平警备司令部的部队,另一是有“平纠”臂章的北平纠察总队的部队。

杨成武的华北三兵团在张家口以西,杨得志的华北二兵团在张家口以南,当时十万火急从涿鹿地区刚刚赶到。当时的华北军区政治部主任、二兵团政委罗瑞卿迎来了疾驰赶到的东北野战军四十一军。身披大衣的罗瑞卿向四十一军军政委莫文华介绍着战场情况。仅仅几天之后,新保安大捷,全歼了傅作义王牌部队三十五军,罗瑞卿抛弃了这身寒酸的衣装,换上了一身黄呢子军装,足登马靴,进了北京。

范济生后来说:我们穿那个服装,全部像伪军服装差不多,只是左臂上一个“戍”字。截住他们的,是北平警备司令部的东北野战军四十一军,一个多月前刚到达张家口前线,被华北军区的政治部主任兼二兵团政委罗瑞卿迎接过来的。事后北平警备司令部在进行的例会上总结,传达东北野战军的执勤战士说,聂司令这些人身穿的军装,跟原北平国民党部队身穿的军装是同一种颜色——黄色,他们很难区分清楚哪是自己人、哪是国民党军人。

无端被当作国民党军人被截住盘问,聂司令当时也心情不爽,他当时的职务有两个:华北军区司令员、平津卫戍区司令员,他自己的左臂上就有一个“戍”字,但看来好像不大管事,还是被“人家”给截住了。如此看来,他能统管的部队,就只有来自华北军区、隶属平津卫戍区的平津两个纠察总队。

他向周边打量,不是还有我们晋察冀的标杆部队——北平纠察总队吗?怎么不见踪影,他们到哪里去了。没找到自己晋察冀的部队,但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每个主要街道的十字路口,聂荣臻看到一群群荷枪实弹的“国民党伤兵”,竟然在路口公然设卡,盘查可疑的过往行人。这些“国民党伤兵”衣衫不整,身穿过短的国民党伤兵大衣,胸前的红十字标志格外醒目。

聂司令心里纳闷,干脆乘车前往在六部口的北平纠察总队司令部,他要找总队长兼政委张明河问个究竟。返回庆王府,乘坐吉普车再出行。到了六部口十字路口,依旧是几个“国民党伤兵”在设岗盘查,聂荣臻说他当时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这些“国民党伤兵”莫非就是我们华北军区引为自豪的标杆部队吧?

等找到张明河一问,让聂老总酸楚不已,果然如此。

晋察冀解放战争三年,无论二纵、三纵、四纵,还是以后才成立的一纵、六纵、七纵、八纵都有个规律,在最严寒的天气里作战或执行军事任务,都是披着棉被进行的。在野外,白色的棉被是最好的伪装,防敌机、防敌人和取暖一举多得。所以,解放战争的晋察冀部队,在冬季身披棉被作战是当时迫不得已的一大景观。

1949年的华北军区司令员兼京津卫戍司令员聂荣臻

但现在进了北平,这个办法不能用了。因为1948年没有更换冬装,大家身上的棉衣早破旧不堪,夜半十分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又不能披棉被取暖,以免给解放军丢人,于是就燃起一堆火来取暖。被干部发现后,把火灭掉,又好一通训斥:你当这还是在农村哪?想干嘛就干嘛。

幸好,在北平纠察总队接管的国民党军珠市口被服仓库里,发现了大批国民党军胸前印有红十字标识的伤兵大衣。在请示了北平纠察总队的顶头上司、北平军管会主任叶剑英之后,张明河这才取出几百件,发放到北平纠察总队一大队的各执勤哨卡。“国民党伤兵”荷枪实弹设卡拦截检查可疑分子的景象就这样在北平街头出现了。

听到张明河这席话,聂荣臻的眼泪几乎下来。晋察冀军区的被服厂两次被焚毁,部队穿得跟叫花子似的,作为司令员的他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自古:一将无能,连累三军。现在,连晋察冀最值得骄傲的标杆部队都穿得如此寒酸,被一起执勤的东北野战军部队所耻笑,实在是太不应该。

闷头回到华北军区庆王府司令部的聂荣臻,回来后跟当时的华北军区参谋长赵尔陆商量。赵尔陆跟张明河早就熟悉,1946年1月张明河接替曾美,担任赵尔陆纵队的一旅旅政委,就跟赵尔陆有着上下级关系。此时的赵尔陆提议说,咱们无法用自己的被服厂来解决部队的穿衣难题,也来不及,还是得从国民党军留下的仓库中找解决的办法。

1949年1月,解放军的编制进行了改革,原来晋察冀一直存在的供给部被后勤部所取代。在后勤部报上来的接收的国民党军联勤司令部的仓库中,聂司令发现有一批日军1945年投降时留下来的栽绒大衣。这批大衣有近千件,不比张家口关东军察蒙军骑兵序列的日军皮大衣,日军华北方面军骑兵大衣要薄一些,而且是活领、活袖、活下摆,尤其衣袖部分,天暖和时还可摘下来用作护腿;衣领部分,可摘下来换风帽。

跟这批日本骑兵大衣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批日本骑兵或者日本军官配置的高筒马靴。

国民党军不比穷到了极点的晋察冀共军,这样的衣物和马靴他们是看不上的,否则早穿在自己身上了。当然,那时的国民党军风纪,无论国民党嫡系部队的美式黄军装还是傅作义绥远军的灰军装,都不准与日本军的旧军装混合搭穿。咱共军没有这样的条件,抓着什么就穿什么,穿杂色军装又有什么?反正不挨冻就行了。

聂司令当即下令,这批日本骑兵大衣和骑兵马靴全部拨给北平纠察总队,发给一线执勤部队。而且,原来的那批“国民党伤兵”大衣只能在屋里穿,再不准穿上大街,给华北解放军丢脸。

日本军大衣和马靴在第一时间发下,顿时,只听得北平纠察总队各值勤点欢呼不断。

我曾用了很长时间寻找这种衣袖可以摘下的日本骑兵军大衣,但至今都没有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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