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总是想着能抛开所有,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上几天。但生活和工作却像连上了轴,不停的转啊转,不容喘息。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昔日温情,已是一场浮华一场梦,时光之里,已是山南水北。
一直在犹豫说不说这一程,也不知道如何着墨来说这一程,甚至心里排斥着记录和诉说,因为自己并没有完全走出来,怕肆意放纵的笔触,一字一句,刻意的,无意的宣泄着不够客观的哀怨与愤满,怕把自己全然放进文字里,看到那个坎坷的、疼痛的、无助的、坚强的、脆弱的、敏感的,甚至凉薄的,全是自己。
但似乎,面对不了这些,写不下这一程,而自己,就越不过这个坎。
十年,在时间的长河里,不过短短一瞬,但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好像一切都已经历。
是的,我的婚姻,寿命也仅十年,就像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
如果在十年前,有人对我说,这之后的十年里,你将经历结婚、生子、工作变化,感情破裂、离婚、生活变迁……我是不信的,因为我总是简单的认为,我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没有那么多的欲望和不满足,生活就会如我所愿,嫁一人,恩爱至白头,相伴至迟暮。但是,人,终究没有简单活着的份
生活自有它的剧本,在不确定的人生里,在自己都掌握不了的命运中,演绎着你并不可预知的剧情。
曾经,也在心底无数次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是勃然大怒,是痛哭流涕,还是超脱释然……
在知道那些所有心不在焉,冷淡漠然,彻夜不归背后真相的时候,我整整坐了一夜,那一刻,我才明白,曾经看过的文学作品里那些遭遇重创的心理活动描写,并不是文学的夸张
内心像一颗原本还算完整的玻璃,被突如其来的重锤“砰”的一击,碎了一地的渣,很碎很细的那种,无法拾缀。原本在心底如此笃定的那道信任防线被一声惊雷猛得一劈,劈得七零八落,无法拼接
那一夜,无比漫长。长得仿佛要将那些未尽的誓言,在暗夜里孤芳自赏的全部悄然实现一遍;长得仿佛要将那些心中未来得及实现的梦,定格在还算完整的画面里;长得像老旧的黑白电影,一帧一帧放完了我们相识十多年来那些曾经甜蜜和苦痛的时刻。
“要不忍下去吧,这不过是一场生活,你也选择能让你愉悦的方式过下去吧,过好自己不就好了,毕竟孩子还会有个完整的家,你牺牲下自我,忍受下委屈,咽下苦痛,坚持下去吧!天底下大多数的女人不都是这样过下去了吗?”
我试着这样说服我自己。可是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另一个我,在心底无比嘲笑和鄙视自己,都退到了这个死角了,你再不断臂求生,就等着窒息而死吧。这些年,这段关系,消耗真的远远多过于滋养,你得对你这一生有所交待啊。
看着熟睡的他和女儿,呼吸声均匀交织在一起,我突然有种负罪感,这种看似表面的宁静,我会用我的选择,将其撕裂。
而这决定下得并不艰难,曾经的那些酸楚、纠结、彷徨、郁结……正好随着这股强有力的黑色旋风连根拔起,席卷而出。即使最后,留下一地的凄凉与荒芜,那也比被这满地的残渣利片刺得体无完肤好啊。
原来,时间到了,力度到位了,失望积攒够了,决择,自然就来了。
有那么一刻,我不全是哀怨,而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我想到了我的家人,我的孩子,我要怎样处理,才能把这种不可避免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来不及想我自己,或许是因为要选择的路,内心已经很清晰,也有可能是已痛到麻木,自己已经没了所谓的感受。那几日,才是真正的煎熬。好多声音在脑子里回响,那些看不清的未来,那些不确定的日子,都让自己无比不安和惶恐。但不管如何纷繁复杂,始终会有一个声音比其他声音都清晰,那就是,你们,真的回不去了。
有人说,你太自私了,就不可以为了孩子坚持下去吗?
人这一生,活着,就是为了追求一个表面的完整吗。内心的感受,不用关注吗?冷淡的三口之家,温暖的单亲家庭,这世间还少吗?
也有人说,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婚姻?
我只想说,凡是能走上这条路的人,没有谁有资格用“轻易”二字来形容。哪个女人结婚是为了今天??
也有人说,婚姻都是一样,男人都是一样,忍忍忍就过去了呀?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忍过?你又怎能知道,为了维系这段婚姻,我作出过多少努力,做出过多少退让。
说的形象些,一群动物拔萝卜,兔子拔了,没动,猴子拔了,没动,松鼠拔了,也没动,最后,一只小老鼠来拔,一下拔起来了……
这个萝卜,真的就是这只小老鼠拔起来的? 大厦不会一日建成,同样,也不会一日坍塌。压死骆驼的也并非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一段关系的结束,无论好坏,它终究是痛苦的,活生生的切断那些熟悉的关系脉络,就像切掉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血泪模糊,有多痛,请许我不再赘述。
还算好的是,我的坚定,他的仁慈,让整个离婚的过程,并没有出现那些电视剧里狗血和撕扯的桥段。我的女儿,从我们的婚姻末期到结束,未曾亲历我们任何一次的针锋相对,恶语相向,我们,还算比较平静的分开……
我们已做到了最大的克制,将对两个家庭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然而,没有一夜重塑的人生。
真正难的,是从经历“震后”的废墟里爬起来。
那几日,当自己还绷着那股子劲儿的时候,俨然像个风雨中的战士,要处理这,处理那,要安抚这,要平息那……痛感神经还是麻木的,没有感觉。
工作上的事一件没落下,我有意无意的让自己忙起来,填满白天与黑夜,那样我没有时间去想,去追忆,去思考……
我不听伤感的歌,不读悲伤的故事……
只是,有好几次,洗着头的时候,听着理发店里的音乐,不设防的,眼泪就从眼角流了出来,我只好装作刚好打了个哈欠。
只是,很多时候,走过熟悉的街,看到似曾相识的画面,过往就会涌上心头,一阵酸楚之余,甩甩头,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选择了,就再不问去程,往前走,是荆棘,是巨浪,那也得一步一步的跨过去。
之前不怎么碰车的人,要独自开车送女儿上学,刚开始根本不敢开。朋友鼓励我开,我不断暗示我得开。一开始停车老是停不好,于是专门找好停的车位才停,后来发现必须得面对,于是网上搜视频,一遍一遍的看,一次一次实地摸索,渐渐地,不再那么害怕和忐忑。
原本也怕雷电的我似乎在那个雨夜也治愈了这种矫情。那夜,和女儿被雷雨困在屋檐下,我将吓得像个小兔子的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屋檐下来回的踱着步等雨停,那一瞬,我没有丝毫的害怕和自怜自哀,而是发现,我居然不怕雷电了,因为,从此,我得担起保护和守护的责任。
然而,即使变得再坚韧,能被击中的还是那些柔软的情感。雨小了,我把她放我肩膀下,用手一直遮住她的头跑回了家,回到家,女儿在沙发呆坐了一分钟,站起来说,妈妈,老师说,让我们回家跟爸爸妈妈说声谢谢。“为什么?”“老师说,爸爸妈妈批评我们,是为了把我们变得更好,是爱我们,今天,我发现你真的是爱我呀,刚刚回家的时候,你一直用手给我遮住了雨……”说着说着,看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一霎那,再也忍不住的泪奔。
我相信,终有一天,她大了,也会原谅我的选择,理解我的决定。
类似这些自己必须要去面对的外在难题还算好解决,而真正难以治愈的还是自己的内心。
静下来,你就会不停的怀疑自己,否定自己,为什么自己还算看了那么些书、学了那么多方法、写了那么多ABCD女主角的故事,分析了那么多的情感问题,然后那么努力去经营,去调适,还是不值得被命运温柔以待。
自己就真的那么不堪吗?这两年好不容易构建起的自信心又一次坍塌。也会在心底长出怨毒。
但有一点我现在有着很真切的体会,那就是你努力积攒在那的东西,有一天,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馈于你。
这两年,我开始写公众号,也涉足过一些关于婚姻、两性、人性,心理学范畴的书籍或文章,这次的事情,我才没有一味的用我的情绪来处理问题,而是奔着解决问题出发。也正是这些积累,在我难过痛苦的时候,那些营养像打点滴一样一点一点的输入我的血液,慢慢地,慢慢地来激活内在的生命力量。
至此,我不再抱有“受害者”心态,也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看待一段关系。对比我自己,在这个年纪的困惑,再来看曾经的另一半,便有了更多的理解。
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
人生最难的是中年,在30多到45岁,这段时间,孩子还小,夫妻,要么忙于事业,要么日渐失去激情,就算惊天动地的爱情也抵不住生活的消磨,婚姻生活天天面对柴米油盐,所有的爱都褪色了,剩下的更多是责任,但人本身的欲望和心理都还在,不会像老年时看的那么淡,也不像年轻时有那么多冲劲和选择,这段时间会有一种虚空和焦虑感,但往往又什么都抓不住。
这种虚空和焦虑感我也有过,如果自身没有强大的内驱力,就很容易迷失自己,你要什么?你并不真正明白,只是纵容自己去做。你能承担什么?也并不真正想过,只是抱着侥幸心理。
我曾经说过,如果一件事,最坏的结局,你都能承受,你都义无反顾,绝不后悔,那就去做,毕竟人生苦短。你选择,然后你承担。
我也明白,这世间,唯一不可以保证的是人的心。人心要变,你,你的另一半都没法,那并非是你好与不好的问题,因为这不是你能控制的,这是人性。这样想来,我也就舒坦多了。
这世界有许多非黑即白的灰色地带,但每个人也有每个人内心的规则,我从不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用那些所谓的责任、道义绑在我身边,这是我的规则。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会摇尾乞怜的去讨要爱。
若说没有恨,那确实是太圣母心了。有个词叫爱恨交织。有了爱才会有恨。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爱消失,恨也会随着爱一并消失,我们在爱里悲伤、哭泣、挣扎、失望,也在不爱时熨烫,抚平,疗伤,重启。
我以为,写这一程,会是满屏伤感的灰色基调,没想到,写着写着,我居然又治愈了一点点。
另一个治愈的力量,便是亲情和友情。父母永远是你强大的后盾,这一点永远都不假,他们会无条件的接纳你。他们也无比难过,但又怕你更难过。其实,我最怕看到的,也是他们难过。若他们真正快乐起来,我的世界也就敞亮多了。
友情,同样给了我强有力的精神支撑,那几日,几乎是无缝对接式的关心和陪伴。置办东西,陪着。想喝酒,陪着。想痛哭,陪着。想诉说,陪着。怕我一个人做不好饭吃,就来家里做饭。知道“包治百病”,就送我包。知道这段时间的心理特点,就发针对性的文章和治愈音乐。知道美食可以抚慰心情,就去吃好吃的……
突然,我不那么害怕一个人老去,陪着父母变老,陪着女儿长大,等老了,就和闺蜜一起喝茶聊天跳广场舞,也并没有世人渲染的那么深的孤独感吧。
我暂时允许自己沉沦,消极。不健身,不美容,不更文,不学习,不进取……就纯粹的活着。
可喜的是,我的睡眠比以往都好。很多时候,疲惫的早早就入睡了,而且几乎不会再被半夜吵醒,也再不用惊觉着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也不用失望那清晨醒来空空如也的枕头。现在,我听着宝贝的呼吸声入睡,又从她的呼吸声中醒来,只觉得无比的踏实和心安。
某一天,醒来,我打开窗帘,太阳从窗户洒进来,洒到熟睡的女儿小脸上,我捏她一下小脸,她转过身往我怀里钻,我突然感到一阵暖意。这个世界里,阳光和你都在,就好。
某一天,我正颠簸在下乡途中,妈妈打电话来说,今晚有好吃的,回来哦。简短一句话就让我觉得好满足,我还是如此容易的感知幸福,很幸运。
某一天,我回到家,妈妈在厨房里忙活,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屋里飘着肉香,女儿和外公在沙发上嬉闹,我看看咯咯笑的女儿,看看笑容回到脸上的爸爸,又看看盯着他们闹的微笑的妈妈,我就觉得,我又活过来了,这就是烟火气的生活呀,他们的笑容,就是我力量的源泉。
这世上既然没有永恒的幸福,自然也就没有永恒的痛苦。
有网友问和菜头:如何看到人生中的那些痛苦?
和菜头说了这样一段诗意的话:痛苦是什么?就像你在旷野里遇见暴雨,跑还是躲都没用,那就淋着,顺手搓搓泥,权当是洗澡。想着这样的事情,过去之后怕未必还能遇见,就搓得更起劲了。然而这时候开始打雷,你是周围唯一的凸出物,所以你只能俯身趴在泥浆里。泥浆灌满你一身的瞬间,你突然觉得解脱,内心竟然快乐了起来。
就是这样,渐渐地,内心会有一种解脱和放松,你不再会有以往的忧虑和惶惶不安,所有让你痛的往事,都不会再来,你觉得很轻松。你只需要对付生活本身的艰辛和孤独。
至于爱情,还会相信吗?信啊,只是不会再轻易的就去笃定某种关系,也不会为爱而痴狂。爱情其实还是凉薄的,它能够抵达的,孤独也能,它能够销毁的,时间也能,再深的爱情也不能救赎人生。
但爱情永远是锦上添花的存在,有句话很鸡汤,但很受用。那就是,如果事与愿违,请相信上天一定另有安排。如果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让你忽然就原谅了世界,忘记了苦难,谁又能拒绝这种美好呢。
至于未来,会怕吗?也会啊。那些离异的单亲妈妈遇到的问题,我以后都会遇到。那些漫长的时光,我要独自去面对的问题太多太多,总会有孤独、虚无、无助、不知所措、回忆侵袭的时候。前路苍茫,我不知道前面,是风,是雨,是阳光,还是雨露在等着我。
但是,我不能想这么多,也容不得我想那么远,我只能一步一步的走。
风雨带来痛苦,也带来重生,与其相信他人,都不如笃信自己。让自己的人生拥有更多的支点,比如写文,比如运动,比如阅读,比如旅行,比如挣钱……这些支点可以让自己不陷入某一段关系。就算爱情不再了,婚姻不再了,自己还有无数的支点可以让自己迅速从悲伤中走出来。
我依然相信,这世间,有多心酸,多难熬,多坎坷,也会多温柔,多美好,多有希望。
万千伤害,释怀就好;悲欢离合,习惯就好。对于曾经的爱情,只一句:余生,望各自安好,足已。
蝴蝶,最终飞不过沧海,但是,谁又忍心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