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了电影《爱乐之城》。之前我是不打算看这部电影的，因为看了开头的唱唱跳跳会让我想起印度宝莱坞风格。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部电影其实就是在写我，我想也许它也在写你。这可能就是它成为今年奥斯卡大赢家的原因。
电影简单到让人觉得俗气，也简单到像一个童话。
梦想成为演员的米娅，在洛杉矶遇到了“想把博物馆里的爵士乐介绍给全世界”的塞巴斯。在他们都还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时，爱情就像童话般简单美好。可是当梦想和爱情碰撞在一起时，它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波澜。
就在前几天，我告别了深深影响了自己一年的一段感情。昨天看完电影，跟他做了最后一次告别，平静地删除了他的微信。因为我终于可以理解他，终于可以理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终于可以流着泪在心里默默对他说：“我会永远爱你。”，就像电影里米娅对塞巴斯说得那样。
今天这篇文章我想写给爱情和梦想。写给我和他，写给你们，也写给所有那些没有结果也没有墓碑的爱情。
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也许我们都会在心里问一句：“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看了很多影评。人们不约而同地提到“也许你生命中出现的那个人，他只是来陪你走一段，只是跟你共赴人生的某个阶段，一旦结束了那个特定的状态，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他送你到下一个渡口，看着你离开。”就像一个人生的摆渡人，他来了，陪你度过了某个人生阶段，然后离开。
这个视角我一直是很喜欢的，但最近却有了些新的想法。电影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情境之一，就是他们感情的蜕变。
那时候米娅还是在餐厅里当服务员，梦想成为一名演员，却在参加的所有试镜中被一次次拒绝。那时候塞巴斯是一个乐手，梦想着开一家自己的酒吧，演奏他深爱的爵士乐，却因为弹了一首自己的钢琴曲就被酒吧老板开除。
一次，塞巴斯坐在卧室的床上，卫生间里，传来了米娅跟妈妈的对话：“他现在还没有正式的稳定工作，但是你放心，他一定会有的。”
塞巴斯大概深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于是他接受一个自己并不欣赏的人提供的offer，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乐队里当键盘手，在全国参加巡演。
此刻我还能记起，米娅在一次参加他乐队表演时，渐渐变得迷茫和受伤的眼神。那一刻她一定很困惑：这种音乐真的是塞巴斯想做的吗？他为什么要做这种音乐？
他们的矛盾终于在一个塞巴斯巡演回来的夜晚爆发了。那本来是一个无比浪漫的夜晚：塞巴斯悄悄回到家，精心为米娅准备了烛光晚餐。
美好开始蜕变，是当塞巴斯邀请米娅陪他去巡演，米娅因为还有两周就要开始的舞台剧需要排练而不能陪他，这时她问塞巴斯：“你要巡演多久呢？”
塞巴斯说：“我不知道，可能要几年的时间。”
米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乐队对你来说变得如此重要了！你真的喜欢自己做的音乐吗？”
塞巴斯：“这不是你希望我做的吗？”
米娅：“我什么时候说希望你做这些了？我希望你能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希望你攒钱去开属于自己的酒吧！”
塞巴斯：“你不是说希望我有稳定的工作吗？连你都不喜欢爵士乐，我怎么靠爵士乐养活自己？”
米娅：“可是你让我喜欢上了爵士啊！你对爵士如此有激情，人们喜欢有激情的人，因为这提醒了他们自己失去的东西。”
看到这里我突然有种恍然大悟：也许这就是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塞巴斯以为米娅需要一个有稳定工作的男人（这不就是我们的文化建构出来的，对男性的歧视吗？），所以他牺牲着自己的梦想，演奏着自己不喜欢的音乐，希望能够让米娅幸福。可是米娅并不幸福，那场音乐会上她困惑和受伤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她希望他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谢尔·希尔弗斯坦在他的经典漫画《失落的一角遇见大圆满》中，写了一个“不完整”的一角不断去寻找能够跟她刚好契合的圆去自由滚动却屡屡失败，最后当她自己磨掉所有多余的部分，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自由滚动的圆时，遇到了另一个圆的故事。
我们也许并不需要成为一个圆满的圆去遇到另一个圆满，却需要有勇气去拥抱自己的脆弱和不完美，这样我们才有可能真正有力量去支持到另一个，跟我们一样脆弱，一样不完美人。
那个没有完成梦想也不被人认可的我们，需要首先被我们自己认可。
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眼中看到的你
我想我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喜欢见证另一个生命绽放，自我实现，或者说实现梦想的样子。我一直相信咨询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爱，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欣赏敬仰，和抛弃所有私心的关爱。
而在爱情里，我的一个重要的梦想，就是去见证，陪伴和支持他，成为他自己，成为这个世界是绝无仅有的，他和我都欣赏并深爱着的他。
现在我想跟你讲一个自己《爱乐之城》的故事版本。
认识他是在2016年初，我们同样在一个作家群里。同样梦想成为一名很好的咨询师，同样梦想着成为一名作家。他还希望成为一个琴行老板，而我还希望成为一个插画师。老实说，我还没有遇到能跟自己聊得如此投缘的人。
那时候，爱情的萌芽就是一阵小小的心动：希望可以跟这样一个人一起聊下去，一起去实现我们所有的梦想，一起去体验这个世界不同的生活方式，见证彼此生命大大小小的历程。
因为不在同一个城市，我们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过。直到去年5月的一天，他邀请我用书信的形式跟他交流，在我追问他原因时，他才第一次对我袒露了心意。那时候我好开心，只可惜这份开心还没有持续24个小时，他就跟我说：“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那时我真的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从此我们还是会无话不说，掏心掏肺。只是我渐渐发现，这份友情长得越来越像爱情，一份始终没有被承认的爱情。直到前几天，当我永远都不愿意再欺骗自己，询问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感情时，他才把一直以来的脆弱跟我讲。
“心动过无数次，却不能容许自己喜欢你”他说。
他说他不能找一个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虽然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比他更“优秀”。他告诉我，其实他希望找一个可以一起跟他奋斗的人，从一无所有到成为自己，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比他“优秀”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势均力敌”的人。
从那天开始，我的眼泪就像决堤的大坝一般，无法抑制。我问自己：我的眼泪想告诉我什么？
看了《爱乐之城》，眼泪的意义才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说他渴望找一个可以跟他一起奋斗的人，但爱乐之城里的米娅和塞巴斯不正是如此吗？爱情里的“势均力敌”，其实从来都不是彼此的身份，成就，地位和收入，甚至也不是彼此自我实现的程度。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势均力敌”，那么它其实是我们灵魂完整程度上的“势均力敌”。
灵魂的完整，跟一个人有多完美，没有半毛钱关系。它是我们在多大程度上愿意对自己和他人诚实；愿意在多大程度上如实地看到自己的脆弱和“阴暗”；愿意在多大程度上接纳一个一直在过程里并没那么理想和美好的自己；愿意在多大程度上不评判所有自己还做不到的事情、最大程度上去理解自己而不是与自己为敌。
我会永远爱你，我也是
在米娅眼里，塞巴斯根本不需要去拥有“稳定的工作”，因为在他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他一定可以做到“稳定”的。可是塞巴斯还做不到，当时的他，做不到就让自己在米娅面前（还有米娅的家人面前）脆弱着，当一个追求梦想却没有“稳定工作”的男人。
在我的眼里，他根本不需要多么“优秀”，不需要已经成为一个特别优秀的咨询师和作家，因为我自己根本也还在过程中，只是表面看起来比他多走了一小步罢了。可是他也还做不到，至少是现在的他，做不到在我面前，就容许自己脆弱，就容许自己是一个追求梦想却不满足那些社会期待标签的男人。
曾经我喜欢他，就是因为放下所有的标签，我看到的那个有血有肉有梦想的，跟我彼此支持着珍惜着的男人。我是多么希望，我看到的那个闪闪发光的他，也能被他自己看到。
可惜只是我看到是没用的，他只有自己学会，甚至在无数人看不到他的美好、评判他“怎么一把年纪还一事无成”时，他也还能看到自己的美好，就像我一直看到的他那样。
我承认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摆渡人”，陪伴彼此某个特定的生命阶段，然后离开。可是我们之所以不能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在某个生命阶段我们恰好“需要彼此”，而当我们不再需要便离开了彼此。
我们不能在一起，是因为在成为自己的过程中，在我们各自都还只是追求梦想、甚至连追求梦想的勇气都还没有的“屌丝男士”和“屌丝女士”时，还没有学会，安心完整地去拥抱这样的自己，也拥抱这样的另一个人。
可就算是这样，当时的我们，都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不是吗？
爱情留给我们的纪念品，并不是情人节送的礼物和那些浪漫的承诺，它甚至不是我们共同经历的故事。它是我因为爱你而被改变的生命轨迹，是你生命跟我生命交融的过程里，我的心跳和灵魂中继续沿袭着的，你的部分。
塞巴斯一直坚信米娅会实现她的梦想。米娅也因为他的支持，写了自己的剧本并举办了自己的演出，才获得了一次难得的面试机会。甚至在她都没有勇气去参加面试时，也是塞巴斯再一次鼓励她（那时候他们都已经分手了），去她家门口接她面试。最后，米娅才真的成为了自己梦想中的演员。
如果没有米娅的面质，塞巴斯也许还在那只自己不喜欢的乐队里当着键盘手，而不是鼓起勇气去开一家酒吧，演奏他喜欢的爵士。
也许没有他的支持，我也不会有力量坚持自己喜欢的咨询和写作，不会看到他眼中看到的，那个美好的自己。也许没有我的支持，他也不会走出困扰自己的感情和家庭关系，不会更有勇气地开始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我们都认真地在这段关系中付出了自己，我们都不完美，但我们尽力了。
余生里，不知道命运是否会成全我们，去遇到那个跟我们一样，有勇气容许自己脆弱和不完美的人。但有一点我坚信不移，我们都会一直学习拥抱那个脆弱的自己，拥抱一直在路上、在“成为”过程中的自己。
这份爱情现在已经不需要墓碑，因为它将在我们剩余生命的每一天里，成为改变的力量。
带着这份不完美的爱情和不完美爱情里的自己，我们会继续前行，继续去发现和拥抱新的完整却并不完美的生命故事。
现在还是想对那个彼此付出过真心的他，对所有的米娅和塞巴斯说一声：我会永远爱你，你来到过我生命中，我并没有什么后悔。
作者 | Joy Liu
心理工作者，心理学博士在读，创办繁荣成长工作坊，带你探索自己跟金钱的关系。微信号：繁荣成长工作坊（FlourishingPart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