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钢: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大型钢铁联合企业。当工业文明全面渗透之时,人们白天把热血抛给劳动,夜晚把激情洒向红***。
那时,大渡口的GDP在重庆数一数二。而重钢的工人,连选堂客都是排起选。
话至9年前,信息文明潜入生活。比起产值,人们有了更在意环境。于是重钢完成了环保搬迁,从大渡口老区迁至长寿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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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大渡口,失去了近半个世纪的“依靠”,“铁血钢城”的烙印,终成了回忆。
其GDP,亦随之夸张下跌。民间甚有蜚言:要把大渡口区合并到九龙坡区。
一个曾立下汗马功劳的历史重地,要就此陨落吗?离开了重钢的坚硬盔甲,就只能软弱无力吗?
面对多重质疑,大渡口反问:“我,还有机会吗?”
鸟瞰重钢旧址,曾经的“十里钢城”几乎面目全非。
放眼望去,四处杂草丛生,五号高炉锈迹斑斑,唯有几声鸟鸣,啼在空旷江边。可以想象,曾经此处机器轰鸣,烟囱拔火,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样子。
“这个房子,就是他们喊的‘白楼’。”在钢花支路上,有一栋极具年代感的旧房,据附近的**说,这曾是老辈子心中有名的冶金部十八部冶金建设公司总部。虽然墙体斑驳,雨缀成“灰(色)”,但它依然保持着傲然之貌。
再沿铁轨向前走,就能抵达重庆工业博物馆,即重钢旧址。这个题为“梦想钢城”的文创园,如今已似一个寻忆宝藏园。
立在铁门门头的,是站于天空之下的“18名护厂勇士”雕像。
门下的“东方红”火车头和三峡通航蓝飞机,似无声地回应着他们的英勇。
从大展览馆入,径直走,就能进入小展览馆(曾经的重钢型钢厂车间),重钢的历史如一扇扇历史之门,向游客敞开。
1890年洋务运动时期,两广总督张之洞创办了重钢的前身汉阳铁厂;1938年抗日战争期间,从武汉铁血西迁至重庆,并选址大渡口落地。
1965年,成为全国重要军工钢生产基地;1979年,拉开国企改革的序幕;1995年,改制成为重庆钢铁(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第一条铁路,第一辆民用摩托,第一个载客过江索道......都自这里诞生。而其中摆放的重钢捐赠的老机器,早已脱漆。
经历了几十年的陪伴,它们仿佛感慨着:“这是重钢的历程,也是大渡口人,乃至整个重庆人、中国人的骄傲。”
一饱小展览馆中的历史后,重逛四周,小举两个有意思的点。
“镇馆之宝”:全球唯一的8000HP马力蒸汽机。
这是1906年,湖广总督张之洞为锻造中国钢铁工业,从英国的谢菲尔德引进的一台机器。它试制出新中国第一根钢轨,也是中国工业从西化回归本土的见证。
高耸入云的烟囱,这是大轧厂和小轧厂两厂合并时使用过的装置。据想象,那时十里烟雾永不停,重钢人就像拥有“万里长城永不倒”一般的信念。
当蒸汽机突突拉响前进的号角,钢铁梦坠入深空,我们站在历史之巅瞰重钢:100多年前,民族先驱点燃工业强国之梦,60年前,江岸机器的轰鸣声撑起不屈的脊梁,40年前,转型升级开启改革开放之门。
重庆工业博物馆,带我们看见“黑白”影像中,一副有魂有魄的面孔。
在“重钢之最”的荣誉墙前,有一位大叔叉着手,深情地凝视这些数据。了解后,才知他叫苏大强(化名),是70年代初出生的“重钢子弟”。
从重钢婴儿室,到重钢柏树堡幼儿园,到重钢八校、重钢实验学校......他有着属于自己的——青葱重钢岁月。
“那时候家在山腰上,顺着石板路走下来,厂就在家脚下。”强叔很健谈,回忆起来,说那时夏天最爱厂头的烤面包和自制汽水。他们记忆中的“可乐”,没有现在“甜得齁”。
冬天则喜欢跟着父母去厂里的蒸汽澡房洗澡,整个澡堂充满着响亮的水声和自制木板拖鞋的踩踏声。“洗完之后,蒸汽围起,点都不觉得冷!”
在重钢的呵护下成长,那是无忧无虑的日子:梯坎上你打我闹,漫天追着纸飞机,守着铁轨数火车。等开学了,老师们还会带队,从各个学校前往钢花影剧院。不过,电影、木偶剧、歌咏比赛可提不起这群顽孩儿们的兴趣。
“我们最爱溜到钢花下面的文化室,开始是看别个下象棋,用工会会员证看画报、杂志,打克朗棋、乒乓球。再后来就是玩台式游戏机、台球,看录像。”强叔不禁边笑边说。
要知道,放在上世纪80年代,这些“普通事儿”,都显得很是稀奇。而小时候不懂得什么,总以为长大好漫长。现在想想,也不过如老成渝铁路上的火车鸣笛声,轰轰而逝。
除上述之外,在重钢建设生产的70年间,还有不少咔咔过过(角落)隐于大渡口人的生活。钢花路(当初人称“其实一条街”)、钢花百货大楼、新山村、冶建村,九宫庙,一个个名字,承载着一代代的钢城记忆。
偷了家中户口本,去葛老溪厂区捡破铜烂铁拿来卖;出门没带钱,去九宫庙菜市场报“重钢”大名赊账......生活在钢城大渡口,重钢早已融入了生活。
回头望之,那些记忆如滚烫的铁水倾泻:原来在重钢子弟心中,“重钢”,在家之下。
提及大渡口区,主城人有自己的“鄙视链”,认为其“硬伤”,是偏僻到“没朋友”。
虽然当初正因为山川隐蔽,土地辽阔,才吸引重钢迁移至此,但如今少了重钢“撑腰”,曾经的优势也变得“鸡肋”起来。
大渡口的现状,仿佛一句恋爱名句:曾经有多欢乐,现在就有多惆怅。
直观重庆38个区县2007-2017年的GDP变化趋势,大渡口下滑最严重。甚至到2019年,其GDP在38个区县中排倒数第9!
其实这些大渡口都懂,而且它也没“懈怠”,作为紧邻内环的一个核心区域,现入驻的开发商不少,恒大、融创、万达、卓越、联发、金科、华润、华宇......
离开重钢后,大渡口重新定义了自己的城市定位,发声要重点打造生态宜居之城。
且不说成效,“重钢三代”张先生的父亲,只要见到大渡口发展的任何消息,都会截图或剪下收集起来。
张先生很理解,说自己家和重钢的缘分太深了。他出生在重钢五厂,跟随父母,先后在钢铁村、 解放村、车家坪、大堰一村居住过。
虽然他现居国外,且将退休的父母安定于渝北,但父亲依旧每周必回大渡口缅怀,并到重钢片区的售楼部看房。其实,像张爸那样的人还很多,把大渡口当成自己“看着成长的孩子”。
提及“重钢片区”,其实已多次铺开关于开发的宣传。但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见不到大的成效,重庆部分市民始终不太信。
不过,也有人失望过小几次,仍会翘首期待。
大渡口区委副书记、区长张国智说,建设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发展重庆主城都市区,是新的历史时期大渡口区转型发展过程中迎来的重大战略机遇。
而今年大渡口最新的动作,就是7月1日重庆市与中国宝武集团(宝钢集团与武汉钢铁集团实施联合重组的集团)合作项目:中国宝武西南总部、中国钢铁工业博物馆、中国宝武中央研究院西南新材料研发中心、宝武大学重庆校区的揭牌仪式在重庆工业博物馆举行。
这四个项目的落户,拉开了长江文化艺术湾区建设的序幕。
那“长江文化艺术湾区”是什么?根据市规委会审定的《重庆市两江四岸城市发展主轴规划研究》和审议通过的《长江文化艺术湾区策划方案》,将九龙半岛至钓鱼嘴半岛滨江区域(含九龙半岛、钓鱼嘴半岛、原重钢片区及茄子溪片区)确定为“长江文化艺术湾区”。
这个区域,大部分是重钢待过的地方,人文底蕴深厚,是重庆近代工业的发源地,有各类重要的历史人文资源点。
简而言之,一个有历史、有自然、有情怀的地方正在开发。
前文提到,我与属长江文化艺术湾区的“重庆工业博物馆”确认过眼神。其实,在那我不仅感受了有情怀的历史故事,还看到有意思的文化创意产品,学习了寓教于乐的知识指点......
同时,它没有门票的收取,没有严重的商业化......人会不禁产生好感。
仅从这个角度来看,大渡口“崛起”的雏形,似乎已“有模有样”。至少我有信心去期待,长江文化艺术湾区,或为“两江四岸”重庆城市发展带来文化、艺术、产业等的高质量发展。
长江在大渡口轻轻拐下一弯,泥沙沉积,养成这片湿地。湿地曾拨起厂房高炉,后又归于青青草地。
暴雨后浑黄的江水拍打两岸,推来重钢的历史、子弟的回忆。时光的转变,可能就像这里无意遗留的一处“飞机”倒影,让人寻思。但当我们把这些和区域新动作相结合,或许能回答大渡口的“机会提问”。
其实,机会就藏于这几年的实际成效,而我愿做相信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