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解忧杂货铺》这书的时候,我原本可以一口气读完,但是因为舍不得,同时也想仔细梳理一下其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所以多读了几天。
东野圭吾就算讲离奇的穿越故事也有一种讲述浪漫童话故事的从容和优雅,他用很平淡的文字展现了强大的逻辑能力。
他说过这样的话:“如今回顾写作过程,我发现自己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人究竟应该怎么做?我希望读者在掩卷时喃喃自语:我从未读过这样的小说。”
我觉得他做到了,这真的是一本神奇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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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解忧杂货铺的名字叫做“浪矢杂货铺”,它的主人是一位叫做浪矢熊治的爷爷,最初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杂货铺,因为“浪矢”(namiya)和“烦恼”(nayami)很相近,有些小孩子会念成“烦恼杂货铺”,并向浪矢爷爷咨询烦恼,慢慢地一些有烦恼的成人也开始来咨询了。
书的开篇,三个冒冒失失的笨贼,因为准备不充分,偷来的车没电了,不得已暂时躲进了已经闲置了很久有些破败浪矢杂货铺中。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穿越时空的杂货铺,他们将有可能改变别人的命运,而自己的人生也将发生新的变化。
一封来自过去的信:“月兔”的烦恼
三个贼分别是:翔太、幸平、敦也。他们躲在杂货铺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出于无聊和好奇便打开看了。
写信人化名月兔,她的烦恼是,奥运会入选名额争夺在即,自己的男朋友却得了重病,男友非常支持他,不希望他因为这个分心,但是自己内心非常纠结,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三个人对这封信面面相觑。最终出于善良以杂货铺的名义回了信,于是便有了第二封回信、第三封回信。起初他们劝月兔别太担心,可以用可视电话,爱不一定只有陪伴。月兔的回信令他们很为难,因为那个年代根本没有可视电话,至此三个人才知道原来月兔要参加的那届奥运会是1980年莫斯奥运会,而日本抵制了那届奥运会。这意味着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参加奥运会了。这样来自未来的真相真的是难开口,三个人最后劝月兔放弃奥运会,包括帮她出各种主意瞒过男朋友而不去参加奥运会。这封信之后,月兔很久没有回信,当然在时间静止的杂货铺里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不像之前回信那么速度而已。
但是三人的回信竟然歪打正着帮助月兔解决了烦恼,最主要的是,她终于敢正视自己的内心,起初她隐瞒了自己其实想借男友生病而逃避奥运会,但是通过几次的咨询,她慢慢地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是不舍的,不想放弃奥运会的。于是她选择了继续努力备战奥运会,后来虽没有入选,但是因为遵循了内心的选择、男友的期待,所以并不后悔。
第二封来自过去的信:“鱼店音乐人”的烦恼
松岗克朗,家里是开鱼店的,已经营了好几代,但是克朗的梦想是当职业音乐人。
他小时候央求妈妈为他买了一把吉他,是以答应保证学习成绩不落下为条件的。后来考上了东京的一所大学,加入了学校的乐队,但因为和其他成员意愿相悖最终分手,在克朗的心里,一直有着做一个职业音乐人的信念。后来为了专心搞音乐他甚至退学,和父母亲闹翻。这一路并不好走,有很多阻力。
有两个瞬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自己的选择:第一件事,他大学休学后,在一家酒吧做了三年的驻唱。在一次遇到音乐专业的评论家,告诉他音乐唱的好,但是没有独特的天赋,不适合做专业的歌手。这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第二件事是在回家乡参加奶奶的葬礼时。当他看到瘦削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在面对责难自己放弃学业的叔父面前为自己说话,克朗心里说不出的心酸,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后来父亲病倒了,克朗不得不做出决定,继承父亲最珍视的鱼店。谁知这一次父亲态度大转弯,他说让克朗再去最后闯一次,无论成败,尽力去追寻好了。
克朗在最纠结的时候,路过浪矢杂货铺,并偶遇了投递感激信的月兔,月兔告诉他浪矢杂货铺解决了自己的大问题。作者特别匠心独运,书中的这个地方才给读者们介绍第一封信的女主角,两个故事,因此完美衔接。克朗开始向浪矢杂货铺咨询。
通常除了亲人以外的朋友,对于这样的问题,都会含糊地回答:“这样任性好像不太好吧。”可是浪矢杂货铺给定的回信却毫不客气:“快放弃你那天真的梦想吧!”“否则要吃苦头的!”“把吉他丢到一边,赶紧去继承鱼店吧。你父亲身体不是不大好吗?靠音乐吃饭是行不通的,那只有少数有特殊才华的人才做的到。面对现实吧。”
克朗气愤之余,却又将回信读了很多遍,他再次回信阐述自己观点。因为回答他的是躲在杂货铺里的三个不速之客,每次不是同一个人回信,所以最后一封信措辞非常礼貌,劝他坚持下去,不要放弃音乐,并说“将会有人因为你创作的歌获得救赎。你创作的音乐也必将流传下去。请你坚信这一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确实坚持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也确实有人因为他而被救赎。
几年后的一个圣诞节,克朗去丸光园孤儿院表演节目,演唱了原创歌曲《重生》,并发现了很有音乐天赋的女孩小芹。当天丸光园突然失火,克朗牺牲自己的生命就出了小芹的弟弟。合上眼睛之前,他想到了他收到的最后一封回信,想起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男人的约定”。
故事的最后一幕,一个绝代的天才女歌手在演唱会现场演唱一首叫做《重生》的歌,她说:“这首歌的作者,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的救命恩人。他用生命换回了我弟弟的生命,所以这一生我都会唱这首歌。这是我唯一能作的报答。”
这个女歌手,就是小芹。
这个是关于浪矢杂货铺主人的故事。
浪矢熊治,就是杂货铺的主人,孩子们口中的浪矢爷爷。他的妻子去世后,70多岁的他整个人都要垮了。而在儿子浪矢贵之的眼里,杂货铺变成了烦恼咨询铺,反而使忙碌的熊治生活又有了奔头。
最初常有一些玩笑性质的问题,比如“我很盼望圣诞节来,可是我家没有烟囱怎么办”、“如果地球变成猴子的星球,该跟谁学猴子话。”然而不管什么问题,熊治都认认真真地回答。
有个小孩子问了这样的问题:“我好想不用学习也能考一百分,应该怎么做呢?”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可是浪矢爷爷给出了很棒的回答:请拜托老师进行一次关于你的考试。因为考的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答案当然是正确的。所以肯定能拿到一百分。”虽然这孩子并没有这样做,但是印象深刻,他因为一个孩子的玩笑问题得到了正面回应而感到开心。多年以后,这个孩子也成为了老师,每当考试他总会想起浪矢爷爷的这句话,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学生,说了同样的问题,于是老师就真的出了一份特殊的试卷,结果效果非常好。
写信咨询的人中也有恶作剧,有个人一口气写了几十封信放进牛奶箱里,浪矢贵之,也就是浪矢熊治的儿子,劝父亲不要理会,可是浪矢爷爷说:“不管是骚扰还是恶作剧,写这些信给浪矢杂货铺的让你,和普通的咨询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内心破了个洞,重要的东西正从那个破洞逐渐消失。……人的心声是绝对不能无视的。”他还逐一回答了这三十几封信的问题,第二天这些回信被拿走了,之后的某天夜里,投来了一张只写了一句话的纸:“对不起,谢谢你。”自那以后,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恶作剧。浪矢杂货铺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杂志也开始报道了。越来越多的人跑来杂货铺咨询烦恼了。
其中有一个孕妇,因为孩子的父亲是已婚男人,所以犹豫要不要把孩子打掉。这个问题棘手在:这个女人曾经被医生诊断为不孕症,这次意外怀上,如果打掉,这辈子就真的做不成母亲了。很显然,浪矢爷爷对这样的事并不擅长,但是他认真聆听这个女咨询者的心声,并劝她追随自己的内心,不要考虑太多。浪矢爷爷这段话特别让人感触:“这么多年的咨询下来,我明白了一件事。很多时候,咨询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来咨询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所以有些人读过回信后,会再次写信过来,大概就是因为回答的内容和他的想法不一样吧。”这个孕妇最终选择生下了孩子,不幸的是后来她死于车祸,但是拼命保下了孩子。
多年以后,这个小孩子长大了,他从杂货铺的回信中得知真相,痛哭流涕,虽然母亲早已去世,但是身在福利院的他却误解了母亲这么多年。
随后,浪矢熊治发现杂货铺有穿越时空的神奇力量,过去和未来在某些时刻可以互相通信,于是临终前,嘱咐儿子克朗一定要登出咨询窗口复活的消息,因为他希望曾经接受建议的人都能够回信告诉现状,从而证明自己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
这间杂货铺的价值就是:它不再是做生意的地方,无论是浪矢爷爷本人还是三个笨贼,在时间静止的杂货铺里,都可以为别人解忧,都可以做有意义的事。无论是用直逼内心又不太悦耳的真话、还是深思熟虑地建议,都可以让人正视自己的内心,做出正确选择。这就是解忧的真正意义。
浪矢爷爷的回答:一家人要在一起同舟共济
这是让我最动容的一个故事,因为比较出人意料。
浩介是披头士的忠粉,从小家里条件一直都不错,父母给他买了音箱听披头士的歌。但不知从何时起,家里值钱的东西渐渐被卖掉,生活也不如从前那么无忧了。直到有一天,妈妈告诉浩介,他们全家都要搬走了,因为爸爸欠了公司的钱,要逃走。浩介因此对爸爸有了厌恶感,正巧这个时候,喜爱的披头士乐队面临解散危机,他心情糟透了。他想逃走,是自己逃走,不想和父母待在一起了,他要摆脱。
于是浩介咨询了早就听说的浪矢杂货铺,得到的回答是:和家人分开不好,应该相信父母,共同行动,只要同舟共济,一同回到正路上也是可以的。
举棋不定时,浩介决定去看披头士的电影《顺其自然》,他想寻求他们解散的蛛丝马迹,且将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钱去看了。因为心情很糟,他常常将家里的争吵画面带入电影,他看到了保罗和约翰的分歧,他觉得成员们的心已经疏远,乱唱一气。于是他不再相信真情,他卖掉了所有披头士的碟片,下定决心,要和家人分开,独自逃走。那时的他认为浪矢杂货铺给的建议是错误的。
然而,多年后重回故乡,浩介得知,原来父亲在他逃走后,毒死母亲后自杀,并且伪装成一家三口都死去的假象。惊愕之余,浩介突然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为了让逃走的浩介不被困扰,他们选择了自杀,选择了让浩介这个人同他们一起消失。自杀,完全是为了他!那一刻,浩介终于知道,原来浪矢杂货铺的回答是对的,应该一家人在一起同舟共济,浪矢爷爷给的建议才是最正确的。那一刻,他还想通了一件事,当初披头士全力以赴地唱歌,其实也是乐在其中,他们或许也很不舍,也在拼命找回当初的感觉。只怪当年自己的心境造成了误解。
在浪矢熊治的孙子登出那则咨询窗口复活的消息后,他写了一封回信,感谢当初的建议。无论如何,当初自己没有按照建议走,且自以为正确地过了这么多年。他相信浪矢爷爷能够看到。寄出后,痛苦的浩介开始默默地为远在天国的父母祈祷。
存在于现在的联系:三个笨贼与“迷途的小狗”
这是一个过去与现在连接最紧密的故事。
三个笨贼躲进杂货铺时,还收到了一个署名“迷途的小狗”的女子的咨询信,信中她说到,自己很需要钱,暂时靠陪酒赚钱,但绝不会干傻事。三个人中强势的翔太主张强硬地回复她,告诉她在那种地方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即使是为了积攒资金。对方的反应也很激烈,一心说明自己是有坚定信念的,因为要报答亲戚的恩情,所以不得不快速赚些钱,而陪酒赚得多又不出卖自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通过你来我往的几封信,双方建立了一定的共识后,三个笨贼给了“迷途的小狗”很实际的建议:1、今后五年里,好好把握证券交易和房地产买卖,因为1986年后日本经济会迎来空前繁荣,要多买房产和股票;2、1990年前赚到钱后一定要卖掉,因为90年后情况就会急转直下;3、然后将眼光放在互联网行业上,比如网络宣传公司、销售等等。
这段我看的特别带劲,这感觉就像是现代的人穿越回古代,利用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洞察先机,很过瘾。
这个“迷途的小狗”,按照建议一步步努力,终于成功了,不仅早早结束陪酒工作,报答了亲戚的恩情,事业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她就是后来的女社长武藤晴美——三个贼原计划偷盗的对象!这个令我很震惊,如果三个贼知道自己在神奇的杂货铺里帮助过的“迷途的小狗”正是武藤晴美,不知做何感想。
作者接下来的叙述让我更加感触,其实他们三个原本都是本分人,因为工作被有权有势的人逼的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他们以为那个罪魁祸首就是晴美,所以才有了这次误会。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误会解除。晴美尽管不了解内情,三个贼却因为知道了“迷途的小狗”就是晴美而眼眶湿润了。这一幕,令我的心都融化了。
整篇看完,掩卷回顾,脉络越来越清晰,所有的人物都有联系,所有的事都有伏笔。书中不断有新的人物出场,每个人都有故事,形象非常丰富,他们被巧妙的暗线连接,不管彼此认识不认识,或多或少都有交集。而所有人物的共同点有两个:1、他们都写信向“浪矢杂货铺”咨询过烦恼;2、他们都与一个叫做“丸光园”的儿童福利院有关系。不容置疑,善良是一切故事的开始,也是收尾。
《白夜行》里,东野圭吾可以写出人性的至暗至冷,《解忧杂货铺》中,也可以写出这种暖心的故事,他的叙述看似无常,却意味深长,直达内心深处。有时伤害,有时相助,人与人之间总是在不经意间紧密相连。
真希望自己也能碰到这样一家“解忧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