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未秋阑,逢王微于西湖,以为湖上人也。久之复欲还苕①,以为苕中人也。香粉不御,云鬟尚存,以为女士也。日与吾辈往来于秋水黄叶之中,若无事者,以为闲人也。语多至理可听,以为冥悟人也。人皆言其诛茅结庵,有物外想,以为学道人也。尝出一诗草,属予删定,以为诗人也。诗有巷中语,阁中语,道中语,缥渺远近,绝似其人。
荀奉倩谓②: “妇人才智不足论,当以色为主。”此语浅甚。如此人此诗,尚当言色乎哉? 而世犹不知,以为妇人也。
(《谭友夏合集》)
【赏析】《期山草》是明代女诗人王微写的一本诗歌集。谭元春在这篇短文中,先介绍王微的生活习性,精神风尚,聪明才智,而后简括地说明其诗集真实地展现出诗人生活和精神的各个侧面,“绝似其人”。最后他将笔锋陡然一转,借王微之例,斥责“妇人才智不足论,当以色为主”的世俗之见,文章的思想立意是较为可取的。
此文的特点是先叙后论,叙详论略;详而有序,略而有力。作者描述王微,用了七组相类似的句子,分别以“湖上人”、“苕中人”、“女士”、“闲人”、“冥悟人”、“学道人”和“诗人”来呼称笔下的人物,写出了她超拔凡俗的精神风貌和智慧才情。其中“闲人”句以前主要状其风范,“冥悟人”句以后主要赞其才智,安排入巧,又能泯没其痕。“以为诗人”句放在七句之末,与下面述其诗作的内容衔接自然、密切,加强了文章的紧凑感。论王微诗中有“巷中语,阁中语,道中语”,与前面所述诗人种种特点相一致,前后形成回环呼应。文章收得也很有力度,既斥俗见之谬,又显王微才品之可贵。有此一结,全文立意顿变高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