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瓦连京·格里高利耶维奇·拉斯普京(1937— )苏联俄罗斯作家,出生于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州一个农民家庭。祖母是一位典型的俄罗斯妇女,温柔善良,任劳任怨,体现了传统的道德。作家日后塑造的一系列女主人公身上都能见到她的身影。拉斯普京原来的志向是当一名教师,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他的生活道路。在伊尔库茨克大学文史系学习期间,经友人介绍到当地的《青年报》社担任一份临时工作,数月后转为正式工作人员。后来成为著名剧作家的万比洛夫及舒加耶夫当时均在该报社工作。周围浓厚的文学气氛使他对文学产生了强烈兴趣。1959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克拉斯诺雅尔斯克青年报社工作。作为该报特派记者,他先后访问了几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并于1966年发表了《天涯海角》和《新城的篝火》两本特写集。继而进入文学讲习班深造,受到著名老作家契维利欣的指点和引导,拉斯普京称契维利欣为自己的“文学教父”。1967年发表短篇小说集《来自这个世界的人》。同年发表充满道德激情的中篇小说《为玛丽娅借钱》,显示了作家的艺术才华,从此为文学界和广大读者所瞩目。1970年发表的中篇小说《最后的期限》获得普遍好评。1974年问世的中篇小说《活着,并且要记住》(1977年获国家奖)确立了拉斯普京在文学界的牢固地位。中篇小说《告别马焦拉》(1976)带有明显的“寻根”倾向,曾引起文坛的争论。1984年推出中篇小说《火灾》,对于世风日下,道德沧丧这一现象表示强烈的谴责和深刻的忧虑。《火灾》被授予1985年国家奖。近年来作家发表了大量政论文章,积极参与社会活动,1989年被选为苏联总统顾问委员会成员。拉斯普京的小说语言朴实清新,心理刻画细腻传神,充满了浓重的西伯利亚乡土气息和紧张的道德——哲理探索,代表了当前苏联农村散文的新水平。
内容概要 在西伯利亚一个偏僻的山村,年届八旬的安娜老人气息奄奄,神志昏迷,躺在床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老人生了13个孩子,5个夭折,3个儿子牺牲在反法西斯战场上,丈夫也在卫国战争期间去世,剩下3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除了小儿子米哈伊尔留在本村陪伴母亲,其余的均已远走高飞。她象千千万万普通的俄罗斯妇女一样,并没有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伟业,可是几十年来,她尽到了一个女人、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为了把众多的子女拉扯成人,她呕心沥血,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永远干不完的事情,孩子们要这要那,奶牛叫了,菜园子等待着收拾,还有地里的活儿,树林里的活儿,集体农社的活儿——永远忙得团团转。”为了子女和家庭,为了人类的生存和幸福,她默默地毫无怨言地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她的为人有口皆碑:“安娜大婶遭了不知多少罪,吃了不知多少苦,可是对谁也不抱怨。没有人讲过她的一句坏话。”面对死亡,她态度安详、平静、坦然,没有半点恐惧。她唯一的希望是在临终前看一眼自己的子女。米哈伊尔到邮局分别给哥哥、姐姐和妹妹发了电报,要他们回来与母亲作最后的告别。最先回来的大女儿瓦尔瓦拉看到母亲形容枯槁,昏迷不醒,不禁号啕恸哭。大儿子伊里亚和二女儿柳霞乘同一趟轮船同时赶到,唯独迟迟不见小女儿塔季娅娜归来。兄妹4人忙着为老人准备后事,米哈伊尔和伊里亚兄弟俩凑钱买来一箱伏特加,打算在葬后宴上招待众乡亲,柳霞用随身带来的黑布连夜为自己赶做了丧服。也许是多年不见的儿女在场的缘故,也许是等待着小女儿的归来,后来处于昏迷状态的安娜老人居然奇迹般地苏醒过来,恢复了神志,并且要求喝点稀粥,后来还硬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完全象健康人一样。随着母亲病情的好转,笼罩在家庭里的紧张、悲伤气氛逐渐减弱。贪杯的米哈依尔拉了哥哥躲进澡堂,偷偷地在那儿一瓶接一瓶地喝酒。米哈伊尔本来是个朴实本分的老实人,工作勤勤垦垦,再苦再累的活也愿意干。后来集体农庄几经拆并,挫伤了大家的积极性,人们纷纷涌到国营林场去挣高工资去了。大家只关心自己,以往那种同甘共苦、齐心协力、亲如一家的和睦融洽关系已经荡然无存,于是米哈伊尔迷上了伏特加,成了一名酒鬼。喝醉了酒他就欺负妻子和母亲,甚至威胁母亲说国家规定老人只能活到77岁,过了这个年龄就要送去做肥皂,惹得母亲十分伤心。二女儿柳霞战后便离开村子到城里去了。她看到母亲病情好转便不再守在病榻边,走到树林里呼吸新鲜空气。享受在城里难以得到的乐趣。故乡的山川田野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青少年时代,她在这儿与伙伴们嬉戏玩耍,耕耘播种,参加星期日义务劳动,进城之后这一切逐渐淡忘了,也从未向别人谈起过这一段生活。眼前的一草一木使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懊丧和难言的隐痛,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怀有一丝负罪的感觉。伊里亚从部队复员后便去北方当了汽车司机,并在那儿成了家,十多年来只回来看望过母亲一两次。兄弟姊妹之间难得的相聚并没有使他们重温往昔的手足之情,彼此很少共同语言。安娜老人急切盼望的小女儿塔季娅娜是她的掌上明珠。不仅因为她最小,出落得活泼可爱,而且因为她最孝顺、最能理解母亲的心。自从她嫁给一名军官到了基辅之后,还一次也没有回来探望过母亲,安娜老人连女婿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不过,小女儿经常写信,而且与哥哥姐姐顺便在信上问侯母亲不同,她在信封上专门写上母亲的名字,还甜甜地称她为“我的妈妈,”使老人格外幸福。老人坚信温柔体贴的小女儿一定会回来为她送终。可是3天过去了,依然不见塔季娅娜的影子。老人并没责怪她,反而怀疑她出了什么不幸的事,大家对她隐瞒了真情。不知出于安慰母亲还是别的动机,米哈伊尔告诉大家他已经给塔季娅娜发了第二封电报,要她别回来了。老人听了气得差点晕过去。大家都责备他没有良心,存心欺侮母亲,“剥夺了母亲的最后一点欢乐,遮住了最后一点光亮。”米哈伊尔并不服气,他说既然你们孝顺母亲,那就把母亲接走吧,免得她在这里受气。瓦尔瓦拉借口住房拥挤无法安顿母亲,柳霞推托母亲暂时经不起折腾,都一一拒绝了。伊里亚支支吾吾。不置可否。安娜老人决定在睡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是死神依然没有光临。黑暗消逝,曙光初露,新的一天开始了。安娜老人竭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下了床,扶着墙壁,爬过门槛,伤心地坐在台阶上。伊里亚和柳霞见母亲已经能够下床活动,再也不愿意继续留在母亲身边,决定乘当天轮船回去。米哈伊尔劝他们再稍等一两天,私下里向哥哥承认自己并没有给妹妹塔季娅娜发过第二封电报,那是故意编造的谎言。安娜老人含着眼泪苦苦哀求柳霞和伊里亚:“我要死了,就在今天。你们再等等吧,我再也不需要什么了。”可是兄妹俩坚持要走,并开始准备启程。原来打算留下来的瓦尔瓦拉也改变主意,决定和他们同行。就在瓦尔瓦拉、伊里亚和柳霞离开的当天夜里,安娜老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的生命之火终于熄灭了。
作品鉴赏 母爱是个永恒的主题,一代又一代的作家热情颂扬着人类这一最崇高、最伟大的感情。如果说普拉京诺夫写于30年代,以母爱为主题的短篇小说《第三个儿子》以其深沉含蓄的笔触和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博得了读者的喜爱并令海明威倾倒,那么40年后拉斯普京联系当代现实,深入开掘这一主题的《最后的期限》更有理由受到公众的好评并在苏联文学中取得一席经典性的地位。作者着力刻画的安娜老人这一形象十分成功,令人难以忘怀。这是个平凡而普通的女性,一生辛劳,忍辱负重。为了抚养众多的子女,她无私地奉献了毕生精力; 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她深明大义,献出了3个儿子,丈夫也在前线积劳成疾,过早地离开人世。面对重重困难和一个个沉重打击,她没有退缩,没有消沉,没有抱怨,而是用她那孱弱的女性的双肩,负起了生活的全部重担。她只知奉献,不思索取,即使到了体弱多病的晚年,也尽量不给子女添麻烦,甚至在临终之前还为自己没有及时死去而感到不安。正是千千万万这样平凡而伟大的女性使人类得以繁衍发展,使生活不断前进。安娜笃信上帝,不无宿命的思想,可是她心目中的上帝实际上是一种至善至美的道德理想。作者不仅从道德角度展示了安娜的崇高品德和美好心灵,而且从哲理高度概括了安娜为人处世的原则和对待死亡的豁达态度。安娜把人类的生命看作一个永不停留永无止境的运动过程,但世代的更替交迭并非简单的重复,而是生命运动的前进和发展。人是这根链条中的一个环节,如同自然界中的任何东西一样,既有自己的降生和开端,必然也有死亡和终结。既然活着的时候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而问心无愧,那么面对死亡也毫无畏惧,平静坦然,正是这种朴素的哲理思考使安娜的形象具有更深刻更丰富的意蕴。就思想感情和道德情操而言,她的几个子女比她大为逊色,适成鲜明的对照。瓦尔瓦拉见到垂死的母亲不禁号啕恸哭,却又没有眼泪,柳霞指责弟弟和弟媳不关心母亲,让她睡又黑又脏的床单,可是自己又不愿瞻养,甚至不顾母亲苦苦哀求,在母亲咽气前夕扬长而去。小女儿塔季娅娜没有出场,可留给读者的印象尤其深刻。她是母亲最钟爱的女儿。可是电报发出3天后杳无音讯。期望愈殷,失望愈深,作家用强烈的反差表现了母亲滚烫的爱心和小女儿的冷漠寡情。子女们没有继承母亲身上所体现的劳动人民的传统美德,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中必然会变得感情贫乏,道德低下。拉斯普京怀着深深的忧虑和强烈的义愤谴责了背叛故土、抛弃传统、追求物质享受的丑恶现象,呼吁人们保持传统美德,继承安娜所体现的宝贵的精神遗产。拉斯普京在《最后的期限》中显示出洞察心灵奥秘的高超技巧。他创作这部小说时不满30岁,可是对安娜老人的心理刻画非常细腻,非常真实。老人弥留之际思想的变化,情绪的起伏,心灵的颤动,作家把握得相当准确,完全符合主人公性格。拉斯普京忌讳用单色调塑造人物,在他笔下没有或天使或恶魔的脸谱式典型,每一个人物都以其丰富复杂、真实可信的性格令人难忘。当你看到米哈伊尔狂饮无度,甚至唆使女儿去偷拿伏特加的时候,厌恶愤怒之情会油然而生,但是当他对伊里亚和柳霞撇下母亲表示不满,拒绝伊里亚递给他的伏特加的时候,你甚至会对他产生一丝好感,米哈伊尔复杂的性格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是那么逼真、那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