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肖也牧生于1918年,浙江吴兴人。原名吴承淦,后改 名吴小武,笔名肖也牧。1937年高中毕业,因日本军国主义者侵略中 国,家乡沦陷,便流亡到湖南长沙,经徐特立同志介绍,又辗转到五台 山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参加革命。先后担任地区报纸《救国报》、《前卫 报》的编辑,还当过地区剧团的演员。从1939年开始在《边区文化》上 发表诗歌,接着又在其他刊物上发表小说和散文。于1945年8月参加 中国共产党,任张家口铁路分局的工人纠察队副政委。1949年平、津 解放后进入城市工作,并连续发表了短篇小说《我们夫妇之间》、《海河 边上》,以及中篇小说《锻炼》。当时30多岁,正是创作旺盛时期,却 因受到批判而被迫停笔。接着,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后来埋头从 事编辑工作,《青春之歌》、《红旗谱》等都曾经过他的手而出版。1962 年被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并接连发表了描写抗日斗争生活的 短篇小说和歌颂社会主义农村新人新事的作品。正当他在文学创作上 重新起步之时,“文化大革命”发生了,民族的灾难,世事的怪圈,使 他再一次遭受了致命的摧残。于1970年10月15日,在“五七干校”不 幸被迫害致死,而且,他死后,他的遗体被葬于“乱尸岗”。乌云散,太 阳出,“四人帮”终于垮台了。1979年10月全国第四次文代大会召开 期间,在党的关怀下,文艺界友好给他举行了追悼会,中国青年出版社 也给他编辑出版了《肖也牧作品选》,终于恢复了这位作家应有的声誉 和位置。
内容概要 李克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他的妻子张同志则是贫 农出身,15岁就参加革命,在一个军火工厂里做了6年工。他们是在 一次英模大会上结识并恋爱结婚的。1944年张同志被选为“劳动英 雄”,出席了晋察冀边区第二届英模大会,并在大会上作了典型报告。在 这次英模大会上,李克担任收集和整理材料的工作,组织上分配他给张 同志写传记,他们谈了整整三个晚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克爱上了 张同志。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二人工作的地方相隔有百十来里路,只 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面。李克有胃病,一挨冻就发作,而他的棉衣 又很单薄。张同志为了给李克打一件毛背心,每天下午放工后上山割柴 禾,天短了,她长得又矮又小,一直割了半个多月的柴禾,卖给工厂的 马号里,有了两块钱的边币,买了两斤羊毛,向老乡借了个纺车,纺成 了毛线,才终于打成了一件毛背心,在快要下雪的时候,捎给了李克, 还附上一封信,在信里说:“因为我不会打,打的又不时样又尽是疙瘩, 请你原谅! 希望你穿上这件毛背心,就不再发胃病,好好为人民服 务……”李克读着这封信,仿佛看到妻子那矮小的身影,在黄昏的时候, 独自一人弯着腰,迎着寒风,一把一把地割着稀疏的茅草……李克被感 动得流下了幸福的眼泪。婚后两年的秋天,他们有了小孩,组织上把他 们调在一起工作。晚上,即使李克工作到半夜,妻子也一边认真地练习 写大楷,一边陪伴着李克,一直到李克放下工作。早上,孩子醒得早, 妻子就蹑手蹑脚地抱着孩子到隔壁老乡屋里的热炕头上去哄。夫妻俩, 互爱、互敬、互帮、互学,虽然出身经历和工作的性质都有那么大的差 别,他们在生活上和感情上,却觉得很融洽、很愉快,同志们也好意地 开玩笑说:“看这两口子,真是知识分子和工农结合的典型!”但是,结 婚三年后的二月间,从他们进了北京开始,他们之间便有了隔阂,乃至 发展为公开的矛盾。进城以后,李克觉得一切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和 谐,就好像回到了故乡一样。可是,张同志对城市的一切都看不惯!她 问李克:“他们干活也不?哪来那么多的钱?”当时他们工作的机关里还 没起伙,每天给每人发一百块钱到外边买饭吃。他们夫妻二人进了饭 铺,张同志开口就问价钱:“你们的炒饼多少钱一盘?”“面条呢?”“馍 馍呢?”……她一听价钱,拉着李克就走,她说:“一顿饭吃好几斤小米, 顶农民一家子吃两天!”当时,机关里来了不少新同志,有男也有女,她 常常当着新同志的面批评李克,她见李克抽纸烟就批评说:“看你真会 享受!身边就留不住一个隔宿的钱!给孩子做小褂还没布呢!一支连一 支的抽!也不怕薰得慌!你忘了?在山里,向房东要一把烂烟,合上大 芝麻叶抽,不也是过了?”李克说:“这可不是在抬头湾啦!环境不同了 呵!”张同志却生气地说:“环境变了,你发了财啦?没了钱了,你还不 是又把人家扔在地上的烟屁股拣起来,卷着抽!”说得李克的脸“唰”得 红了!搞得李克在新同志面前非常难堪。李克对妻子多次进行规劝和解 释,妻子却提出许多问题来难他:“我们是来改造城市的,还是让城市 来改造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保持艰苦奋斗、简单朴素的作风?”而 且几次对李克很严肃地说:“你需要好好的反省一下!”李克再也不能沉 默了,他们终于吵了一架,这是结婚以来的第一次。那是在六七月间, 连日下雨,有的地区发生了水灾,有一次张同志看着报纸就大声嚷起 来:“俺村的地全淹了!嗳呀!日子怎么着过呀!我娘又该挨饿了呵!怎 么着呵?嗳!说呀! 你说呀!”李克正在整理各地灾情的材料,忽然发 现妻子在问话,就顺口不耐烦地说了句俏皮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 人——谁也没法治!党和政府自会想办法,你操心也枉然!”张同志发 起火来,冷不防一伸手,一指头直��到李克的额角上:“没良心的鬼!你 忘了本啦!”“你进城就把广大农民忘啦?你是什么观点?你是什么思想? 光他妈的会说漂亮话!”过了几天,李克收到了一笔稿费,妻子没有征 得李克的同意,就全部寄到自己家里去了,李克想要回来一半,妻子也 不给,二人吵起架来。星期六晚上,机关里组织音乐晚会,同志们自动 地跳起舞来,李克正下场跳舞,张同志抱着孩子气冲冲地蹿到李克面 前,把孩子往李克怀里一塞:“你倒会散心!孩子有你一半责任,我抱 够了!你抱抱吧!”使得李克在人们面前十分尴尬。于是二人之间的矛 盾愈益激化,李克甚至想到这样的夫妻关系是否可以继续维持下去?然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又使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好转起来。正当他们 夫妻矛盾难以解决的时候,张同志被调到另一个机关工作,找来了一个 保姆,叫陈小娟,她爸爸是蹬三轮的工人。张同志对小娟非常关心,给 小娟讲政治课,叫小娟学习认字,写大楷。有一次周末的傍晚,在舞厅 门口一个胖子穿着笔挺的西服,殴打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张同志立即 喝道:“住手!你凭什么压迫人!”胖子不得不认错,掏出一张五百元的 人民券扔给小孩:“给!买糖吃!哈哈!”小孩正要去接,张同志喝住说: “别拿!太便宜啦!一顿巴掌只值五百块钱?”最后李克在人群中,看到 妻子在众人支持下,逼使胖子到了派出所,表示切实认错悔过,并罚了 胖子二千元人民券,给被打的小孩作医药费,同时也教育小孩,以后不 要扔石头子儿。李克看了这一切,不得不称赞妻子做得:“对对对!正 确!”后来,张同志在城市工作中,不断地学习进步,也开始克服自己 的一些缺点,能够正确对待别人的穿着打扮,而且自己也在服装上变得 整洁,讲究礼貌。有一次大师傅认为小娟拿走了他的表,接着大师傅自 己又把表找着了。张同志感到不安,一夜没有睡好觉!李克却认为这是 鸡毛蒜皮的小事。第二天张同志一定叫李克陪着她去小娟家认错。小娟 爸爸正在逼小娟说真话的时候,李克进门就说:“大伯!我是来赔不是 的!表已经找着了!不是小娟拿的!请你原谅!”小娟红着双眼扑到张 同志的怀里说:“大姐,你是好人,你待我的好处,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李克越来越发现妻子身上有许多新东西,妻子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缺 点。二人互相帮助,越谈,越亲,李克忽然发现妻子怎么变得那么美丽 呵!
作品鉴赏 小说刻画工农干部的良好品质与个性特点。李克的妻 子张同志,出身贫农家庭,11岁时被用五斗三升高粱卖给人家当童养 媳,身上、头上、眉梢上都留着被残害的伤痕。她参加革命以后,把自 己的一切都献给了革命,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坚持学习认字,成为劳 动英雄。她从农村来到城市以后,又学习并掌握了城市工作的特点,为 祖国建设又做出了新的成绩。但是,在她身上也存在着不可否认的缺 点。她狭隘偏颇,曾经否定了城市生活的一切方面,甚至见到城里人的 穿衣打扮都不顺眼,想以落后的农村的模式改造城市,而且,急于求成, 想于一朝一夕就把城市改造过来。她粗野而缺少应有的修养,甚至说出 “鸡巴”、“他妈的”之类极其粗俗的话。然而,她的本质是好的,在李 克的帮助下,更主要是在她自己的努力下,她刻苦学习,认真工作,勇 于改正自己的毛病,她珍惜自己的爱情,终于成长为一名城市工作的妇 女干部。小说还成功地刻画了一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李克,赞扬他热 爱工作,忠于爱情,能够在劳动人民身上发现他们的优点,并能够借以 反省自身的弱点。这就决定他始终忠于自己的爱情,能够及时发现妻子 身上那些优秀的品德,经受住了新环境中的新的考验,经过一段波折之 后,他和妻子又成为幸福的一对,互帮互敬,互学互爱,而且又有了新 的升华。小说写出环境与人的关系,及时提出从农村进入城市工作以 后,我们的工作所面临的新问题,显示了作家思想的敏锐性,以及作家 的社会责任感。因此,小说写得委婉、亲切、细腻、动人。虽然尚存在 着明显的不足,也仍不失为一篇佳作。但在建国初期,竟遭受到不应有 的批判。有的文章指责小说歪曲革命知识分子形象和丑化工农干部形 象,有的文章指责作品的语言风格是“卖弄的、虚伪的、没有真实的情 绪和感情的”,“是在糟蹋我们新的高贵的人民和新的生活”。粉碎“四 人帮”以后,人们又重新评价了这篇小说,尽管意见并不完全一致,也 基本上肯定了小说的自身价值,恢复了小说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应 有位置,纠正了50年代初期对“肖也牧创作倾向”的过火批判。1979 年11月,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编辑出版了《肖也牧作品选》,并选入了 《我们夫妇之间》这篇小说。康濯同志还在为该书写的序言里,实事求 是地评价了 《我们夫妇之间》这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