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烹一任掌童曹,才入洪炉气便高。小器那能容大物,一杯白水泛波涛。
鸿胪寺,官署名,古时为接待外夷的部门,后成为接待和导引宫中宾客的机构;序班,低级职务,即领班的役头。本诗系嘲讽之作,但不是直接讽刺,而是指桑骂槐,借题发挥。
关于此诗背景,金埴《不下带编》云: “有人赀为鸿胪寺序班者,友某于书院中见之。其人意气甚盛,翘翘自得也。时有馆僮执炀器,抒水烹茗炽炉,友即为诗以讽之云云。其人闻吟,急趋避去。”
由此可知,本诗明是咏水壶,实是嘲某序班。炀 (yang)器,热水器,即水壶。抒同 “贮”,即注水; 炽炉,即燃旺炉火。诗意略谓: 煎水烹茶之职由童仆担当,水壶由他们拿来拿去,刚一放到炽燃的炉火(洪炉)上,很快便冒出气来;到底只是狭小的器皿,容不了多少东西,肚子里只不过装有一杯白水,却沸沸扬扬地翻滚不停,可这又能成多大气候?
水壶无知,对水壶的调侃,实含有对器量狭小之人的讥讽。诗是鸿胪寺某序班之友写的,他之所以写这首诗,是因他见到该序班“意气甚盛.翘翘自得”,由此可知,他的本意是批评某序班不该得意忘形。容量狭小的水壶,不正像肚量狭小的某序班吗?“一杯白水泛波涛”,不正如同说“才为序班便忘形”吗?
其实,这首诗并非某序班之友的创作,本出自明代著名才子徐文长之手。据传,徐文才未中秀才时,已有文名,几个廪生自恃已有功名,对徐很不服气,要与之赛诗。大家聚会时,以宴间酒壶为题吟诗,徐趁机一语双关地咏写道:“嘴儿尖尖背儿高,才免饥寒便自豪。量小岂能容大器,两三寸水起波涛。”
此诗把“嘴儿尖尖”却“难容大器”的酸秀才们,作了形象而生动的讥刺,使他们满面羞惭,不敢再与徐文长比试了。某序班之友可能早熟知这一典故,于是借茶童烹茗之状,见景生情地把咏酒壶之作移来咏水壶,不但极为贴切,而且同样语含双关。进一步推敲,酒壶里的容量也不大,不过是“两三寸水起波涛”,但酒水毕竟还有些滋味,而水壶不过是装水用的,“一杯白水泛波涛,”岂不更等而下之了吗?难怪某序班也羞惭地避开了。想与徐文长较量的廪生,与去书院访友的某序班,总还知羞识趣,尚有改过的可能。诗人虽有所讥诮,倒也未挖苦过甚,分寸比较得当,这也可算诗作的一大长处。从徐文长咏酒壶到某序班友咏水壶的小故事中,读者应当有所解悟,从中吸取有益的借鉴。人不应自满,实是百提不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