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前市面上最廉价的瓶装水,冰露似乎给消费者带来了持续已久的巨大恐慌。
在知乎上,“长期喝冰露的人最后怎么样了?”的问题已经引来了3400多条回答和4000万次浏览——肥宅们甚至都没这么担心喝可乐的后果。
这个问题频频出现在我的推荐首页,导致我不得不点开它,瞧瞧冰露都在买它的人身上造了什么孽:
“长期喝冰露使人骄奢长胖,因为你省下的钱都会买肉吃。”
“我们村有个九十多岁的大爷,喝了三十多年冰露,前些天突然就走了,听说走之前就喝的冰露!你不知道,可把村民吓坏了。”
“00后小孩长期喝冰露,导致没有一个活过21岁。”
你仿佛看到冰露的水柱浇在当代互联网的土壤上,又开出了一朵百度弱智吧的鲜花。
知乎还有许多关于矿泉水测评的回答,答主都是真的有在喝水:怡宝口感温和,百岁山爽口;号称有点甜的农夫山泉总是泛着苦味;品水老饕说,真正回甘的是VOSS和阿尔卑斯。
但一聊到冰露,话题就会朝着你无法预判的方向发展过去。倘若村上春树生在中国,都要诚心诚意地发问:当我们谈论冰露时,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冰露的水质究竟如何,回答问题的人到底喝过几瓶冰露,已经成了一桩彻头彻尾的悬案。
但总有人用他们的真诚证明了自己是真正的冰露粉丝。
“不是我选择了冰露,而是冰露选择了我”这句话,只有兜里只剩下一个钢镚的人才能说出来。当你抚摸着拧冰露瓶盖而拧出的一手老茧时,你是在抚摸生活本身。
无论人们再瞧不上它,冰露一年几十亿瓶的销售量都不是盖的。尽管买水的人中一半是为了解渴,另一半是为了打空气炮。
学生时代的男孩会拿着冰露的软质瓶身亵玩,进行一次酣畅淋漓的发射,精准地在课堂上打到老师的脑门。而稍微领略了点成人世界的纸醉金迷后,冰露往往会被开除出饮用水籍。
图片来源:虎扑
“我心目中理想的乌托邦,没有人会为买不起爱马仕而焦虑,也不会有人因为喝冰露而感到丢人。”
冰露死忠粉爽仔曾经信誓旦旦说了这种话,但当他的公司年会提供的酒水只有冰露时,他果断辞职了。
面对来自其他饮用水消费者至少值一块钱的歧视,喝冰露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自己无止境的创造力来弥补差价。
“你们喝巴黎水的不是整天牛逼哄哄吗?给我做个打蛋器试试。”
图片来源:微博@我我我姓Mai
也只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才知道像冰露瓶子一样的能屈能伸有多重要。为了撑起薄如蝉翼的瓶壁而滴入水中的一滴液氮是骨气,而方便被人踩扁回收是无上的美德。
“它还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要珍惜像流水般逝去的光阴。”
有人喝威士忌要加南极冰,就有人要用太阳出来之前的露水泡功夫茶,而冰露把这两者都占了,依然没有忘记它作为H2O的本分。
水就是水而已,富氧水弱碱水等离子水都是过眼烟云,时代的大风永远把追逐者刮得飘摇不定,站在塔底才是真正站得安稳。
评判一个国家的发达程度,要看那里的穷人过得怎么样,就像在九龙寨城拆除之前,维多利亚港永远不可能是香港的名片——冰露在饮用水界的地位也像个低保户:能喝,但水能喝就够了。
当年可口可乐为了制衡非常可乐,而用冰露“围魏救赵”进攻娃哈哈纯净水时,恐怕并没有想到带着一股口口相传的塑料味儿的冰露会像病毒一般,入侵到每一个急需用水的场合。
每次当你觉得冰露只是“还行”的时候,要意识到:水本身就是中庸的。
在高端水越来越受欢迎的今天,冰露的存在像是个消解一切的恐怖分子。
有人亲嘴前用巴黎水漱口缔造“奢侈之吻”,有人买来几百美金一瓶的Fillico Water当摆设。前些年有本爆火的胡逼书叫《水知道答案》,但我觉得覆盖地球80%面积的水根本不知道人类在拿它搞些什么幺蛾子。
面对无法无天的饮用水文化,最好的回击便是进行一次煞有介事的冰露盲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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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是冰露的原罪,也是冰露深入人心的法门。当各大轻奢饮用水以卖瓶子为己任时,人们已经以几十分之一的价格购买了一场互联网集体狂欢的门票。
“什么时候当冰露不再卖一块钱了,我的青春就真正结束了。”
有人断言,冰露的售价每提升一毛钱,冰露粉丝们玩梗的热情就会减少十分之一,直到它自己也变成两块钱的妖艳货。
人们会用“石油跌到冰露的价格了”来描述经济震荡,未来的若干年不知道会不会以冰露的价格来计算通货膨胀——冰露像一颗永恒的铆钉,立在货柜的价签中央,也立在各大酒店的写字桌上。
“用冰露当普通的客房标配并不代表酒店档次不够,而是代表着标准化的要求。要知道,美国和坦桑尼亚的希尔顿酒店不是都能配备奢侈饮用水的。”
一瓶自身定位下沉到人们瞧不起的水也能登上大雅之堂,谁也说不清这是消费主义的胜利还是迷思。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冰露早已经成为了你我生活的一部分,即使你逃到四线城市也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但我仍然甘愿被它绑架,并给予它我真诚的赞美:在浏览了那个问题下的几百个回答后,可能穿假vans的人依然交不到背真LV的朋友,但喝冰露的人从此会敢去敬喝茅台的人一杯酒。
毕竟,有些水喝点就饱,而有些水越喝越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