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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风情--唐柏荣回忆录《岁月》之一

我的故乡位于湘西南与广西全州交界的东安县境内一个古镇。古镇的历史上了千年,古来就称“市”,取名“石期市”。千百年来,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商贾歇宿、豪杰聚义、兵家必争之地。

    从镇中心区公所出发,往西过石期河古石桥右拐不远处,在湘江右岸旁有座怪石嶙峋、古木森森名叫狮子岩的石头山。相传,舜帝从舜皇山乘竹筏去九嶷山后,他的坐骑雄狮见主人久久不归就去寻找,走到石期市天已黑暗就歇脚江边。大约半夜时分,对岸乌沙洲的羊群发出阵阵长久哀鸣,雄狮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猛虎在叼羊。养羊人眼睁睁看着老虎叼羊却无能为力。此时,雄狮大吼一声,跃跃欲出,吓得老虎丟羊逃命。第二天清晨,雄狮正想继续赶路,从九嶷山传来舜帝崩驾的噩耗,雄狮便决定留在当地为百姓护羊。久而久之,雄狮就化成石头山镇守江边。

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身为参知政事(副宰相)的寇准被废,到道州(今湖南道县)当刺史。他在游赏狮子岩时,即兴赋诗一首盛赞:“山深微有径,树老半无枝。望远云常瞑,淡空日易移”。明万历年间,东安县令朱应辰在岩口临渊绝壁题写“狮子岩”三个大字,至今清晰可见。清光绪《东安县志》载:狮子岩乃“驿路所经,有三洞,第一洞左有石如磬,第二洞右有石如碓,第三洞有穴如月,皆异境也。古朱陵寺,宋谪相寇准有诗”。小时候,我大约七八岁样子,大热天跟几个玩得好的小伙伴悄悄地摸进河这边的小井岩偷凉,后又从龙王庙下水游泳到武统庙,然后潜水到那边河的狮子岩,爬进岩洞里探险,依稀记得洞穴深幽,怪石满目。狮子岩上的朱陵寺,寺旁一岩崖缝隙中长年流出一股清泉,小时候,有次我母亲带我来此,手捧泉水给我解渴,母亲对我说:“这是圣水,喝了它可以消灾化难,保一家人吉祥太平!”解放前,狮子岩上朱陵寺迷信盛行,“菩萨灵验”,“日有千人朝拜,夜有万盏明灯”,被誉为湘桂边界上的“南岳”。每年八月十二,这里要赶三天庙会,庙会由镇里四方八旗轮流主祭。整个祭祀活动,热闹非凡,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因而狮子岩又成了石期市古镇的一道风景。

    故乡之所以美,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很多的神话传说。穿镇而过的石期河,把石期市一分为二,行人往来极不方便。明初义官唐太贞(俗称唐十万),独捐银元八千两,历时七年,在河上架起一座三孔石桥。百姓为感谢他的善举,取一人独建之意,名为“独成桥”。桥长57米,宽6米,高10米,桥栏饰有花纹。抗日战争时期,日本的飞机在桥上投下两颗炸弹,只损坏两块栏板,足见建筑工艺之精湛、坚固。传说石桥中间一孔合龙时,那块“杀拱”的料石,凿了好几块都不合适,领头的师傅十分焦急。有一天吃夜饭时,工地上突然来了一个乞丐盯着大家吃饭,师傅就走过去邀他一同用餐。乞丐执意不肯,嘴里却咽着口水。师傅知道他饿馋了,就返身装了一碗大米饭送去。等大家吃完饭,师傅去取碗,乞丐不见了,饭碗放在一块石头上。师傅弓身取碗时,眼前突然一亮,那块石头的形状、大小,与“杀拱”所须的料石十分相似,上面还刻了一条大蜈蚣。师傅大喜,立即叫人抬到桥上,往合龙处一放,竟然天衣无逢,恰到好处。师傅突然领悟,急忙跪在桥上,向天叩首,连呼“感谢神仙助我”。原来,石上蜈蚣,是用来镇压孽龙兴风作浪的,俗称“斩龙剑”。说来也怪,那“蜈蚣”虽然从没人见着,但几百年来,多少次洪水漫过桥面,大桥却巍然不动。小时候,有一天上午,我不知天高地厚,爬上石桥护栏上,从这一头跑向那一头,来回跑了好几圈,吓得行人不敢喊我,生怕我受惊吓后掉下10多米高的石期河里。事后,父亲晓得后把我的屁股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石期市镇东郊三里地有个叫隆兴的村子,村旁有座鹧鸪山,山上有个鹅公井。井很大,长年积水,深不可测。传说这里原来是个财主的庄园。有一天,庄园屋里突然长出两根白玉般的竹笋,大家觉得很奇怪,只有一个小婢女晓得这是一对龙角,是玉皇大帝派龙来惩恶扬善的。吃夜饭时,小婢女故意将饭勺丢到狗边,狗见勺上有饭,叼起就跑。婢女急忙叫一位老长工去追。老长工追出不远,只听身后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接着一大团灰土腾空而起。老人吓坏了,回过神来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庄园,眼前是一个黑幽幽的大水井,庄园和人全部沉到井底。原来这户人家为富不仁,惊动了玉帝。玉帝派来考察实情的小婢女,也受尽欺凌折磨,只有那位老长工对她无微不至呵护。如今好多年过去了,每逢秋高气爽的早晨,人们还依稀可以看到微露在水里的木柱。那一排排宏大完整的屋架,永远向人们昭示着一个真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也不知哪朝哪代,石期市镇北郊三里地有个荒村,十分缺水,几十户人家只有一口小井,还被财主霸占着,穷人饮水十分困难。有一天,有个妇女刚从井里挑起一担水,财主的管家来了,说井是他家员外的不准挑,霸蛮将水倒回井里。这一幕正好被回零陵探亲路过的何仙姑看到,说:“大嫂,那里不准你挑,你到这里来挑吧。”说着,捡起那妇女的扁担往地上一戳,泉水就汩汩地冒了出来。妇女大喜,管家又拦住,说这井在员外地里也是员外的,不能挑。何仙姑没说什么,笑着对那妇女说:“那就到这里来吧。”说着又戳出一眼井。但又被管家霸占。如此这般,一直戳出第九口井,管家才知道遇到了神仙,只好作罢。这九口井的布局,很像一朵盛开的梅花,井水汇成一个塘,就成了“九井塘”。塘边的荒村,也就有了“九井塘”这个名字。

后来何仙姑又回乡省亲,见井水很旺,村人饮水灌溉不愁,岁丰年盈,不胜感慨,就化作一个村姑唱歌:“九井开梅花,不准恶人霸。井水养善良,不良家业荒。有人问其故,莫说何仙姑!”这支歌和何仙姑的善举,一直传诵至今。而那位财主家,早已衰败灭绝了。正是:抬头三尺神明照,或恶或善终有报。

    故乡美丽的神话传说还有很多。有句古话说,宝庆(邵阳)牌楼东安塔。石牌楼在宝庆随处可见,宝塔在东安也一样随处可见,东安最著名的宝塔有三座,即石期市镇中心的文塔,石期市元古塘的文昌塔,另一座是紫溪市的吴公塔。

    文塔坐落在狮子岩对面湘江左岸的巨石上。塔高24米,底座每面宽10米,七层八面,精巧而雄伟。每层上方均有斗拱飞檐,并开四个小券门,但上不去。第二层四面券门上,分别题有“东来紫气”、“南极潇湘”、“西山翠色”、“北通政和”匾额,端庄而苍劲。文塔建于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为祭祀孔子专用。宝塔又称浮图或浮屠,最初为供奉佛骨使用,后来发展到供奉佛像、收藏佛经、保存僧人遗体,像这样用来祭祀孔子的,比较少见。那么,石期市人为什么不按常规修座文庙来祭孔,偏要独树一帜建座七级浮屠宝塔呢?大概是想借孔子的伟大思想和高尚情操、浮屠的伟岸挺拔和坚实厚重来坐镇这方风水罢了。

    石期市人崇拜龙,在镇南修了一座庙,取名龙王庙;石期市人又崇敬关公,在镇北又建了一座庙,俗称武统庙;但石期市人更崇祀屈子——我国古代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传说屈原在汨罗投江后,石期市就有了划龙舟、投粽子祭祀屈原的习俗。值得一提的是,石期市的龙舟习俗极富特色。一是时间长,从五月初五小端午一直划到五月十五大端午。在这期间,家家都要大排筵席,宴请看龙舟的亲友。一些殷实人家,还把饭菜和粽子摆到街上去,供那些无亲可投的观众免费享用,客栈旅舍更是客满为患。二是规模大,每年都有一二十条船参加角逐。船体都用油漆涂成各种颜色,青色的叫小青龙,白色的为小白龙等等,待到全部下水,河上群龙竞走,五彩缤纷,甚为壮观。三是庄重。开始时要备钱纸钱香,三牲酒礼,请龙下水,结束后又要请龙归位。下水前的祭奠,还要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或当地行政长官宣读《祭龙文》。内容多是歌颂龙的功德,祈求国泰民安,如“神龙在天,助中华飞腾;神龙下水,引千舟争胜”、“龙脉薪火,万世常新,创天下昭明,开海内升平”之类。四是经久不衰。即使是遇上天灾人祸,也照划不误,极少中断。

    石期市镇街面不大。小时候,我母亲形容它“一根肠子通屁股”,父亲则夸张说“从龙王庙放一个屁,武统庙的人马上听到响声了”。的确如此,二三里路长的街面,挤满了上百家铺子,上千把人口。可想而知,镇上哪家哪户要是出个什么事,不用眨眼功夫,全镇人都晓得。比如,镇供销社米粉店里有个名字叫“日本哑子”的人(走日本那年流浪到石期市的一个哑巴),有天夜里爬到猪栏里和母猪“困觉”,被黄洪彩家一个佣人发现,佣人就追着打他,消息一下子在镇上传开了。就连对河的狮子岩上,有一回有个年轻的尼姑陪老和尚困了一觉,第二天镇上的斗吊鬼(游手好闲之人)就唱起“和尚多了瞎哼哼,尼姑多了不正经”的调子。小时候,我记得有一次,米粉店来了一个姓张的伙计,此人三不三发一下癫痫病。镇上有个外号叫“狗狗瘸子”的人,纠集一伙斗吊鬼,深更半夜齐声呐喊:“张师傅,吊起打!”、“张师傅,吊起打!”每次听到这种喊声,张师傅不管寒冬腊月,光着屁股追出屋来,日娘倒匹乱骂一通:“我日你屋里姐姐,日你屋里娘呀!”那骂声虽在镇东,而镇西的人家无论哪个屋里都困不着觉。有天傍晚,我姐姐正在屋里洗碗,听到张师傅那凄凉的叫骂声,心里一紧张,失手打落了好几个大碗。石期市镇街巷有好大有好长,人们可想而知了。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故乡这方神奇的山水,孕育出舜帝后裔的一种雄风和豪迈,古镇成为江南的武术之乡。听上了年纪的人讲板路,早在三国时期,诸葛亮和张飞统兵行战在狮子岩上安营扎寨,传播了峨嵋拳。从此以后,少林、武当功夫相继传入镇上,练武之风长盛不衰,“农忙种田,农闲练拳”成为镇上百姓一大习俗。农闲季节,几乎村村设馆,人人习拳。

广泛的群众习武风尚,在清朝末年,孕育出一位名震湘桂两省的大拳师。此人出生于市郊的石角村,名叫蒋鸿章。他自幼酷爱武术,有次在街上见一艺人武艺精湛,就请到家里拜为师父,专心学习岳家拳和赵家拳。以后又师承丁桂枝的棍术和唐扬吾的腿功,终成大器,成为远近闻名的岳家拳传人。据说蒋鸿章有次在广西鹿寨设馆授徒,有两个当地人来“拆馆”,来者气势汹汹,步步逼进,蒋鸿章步步退避,貌似怯恭。待退到堂屋正柱边时,来者见他已无退路,便运动全身气力,抢上前去。说时迟,那时快,来者还没出手,蒋鸿章用屁股在正柱上磨蹲了几下,一座五柱七挂的大正屋,竟在瑟瑟声中整体移动了两三寸。来者大惊,双双跪下,叩头不已。蒋鸿章声色不动,说:“习武先习德,学武先做人。”说完,又磨蹲了几下,大正屋又在瑟瑟声中回到原来位置,丝毫不差,片瓦无损。从此以后,“石期市的拳”闻名湖广。

     故乡历史文化的厚重,还反映在接人待物礼仪上。镇上家家户户讲礼性,红白喜事最闹热。

先说婚嫁这个红喜事:男婚女嫁,全凭父母之命,讲究门当户对,命不相克。小时候,我经常听我母亲讲她结婚的故事:父亲和母亲结婚那年,爷爷先请算命先生子丑寅卯算了一番“八字”,拣了一个黄道吉日,父亲提了八斤肉,背了八壶酒,挑了八斤糖果,挟了八匹绸布,还有一大堆土烟和订金,到外婆屋里去定亲。经得外婆屋里的长辈同意后,父亲和母亲互换庚贴,请阴阳先生代择“吉日”迎娶。结婚头天夜晚,外婆屋里摆大酒席款待亲朋好友,晚上举行哭嫁仪式,母亲的哭声带有三分真诚七分假意。小时候,有一次我天真地问母亲:“结婚是喜事,为什么还要哭呢?”母亲自豪地笑着说:“你不装作哭,不流点眼泪屎,放点鼻鼻屎,别个会笑话你,讲你好想嫁人哩。”所以我说我母亲哭嫁流的眼泪是假的有依据的。

迎娶那天,父亲头顶凤冠,身穿彩服,母亲全身披红坐在花轿里,在我几个舅爷的护送下,跨进我屋里与父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翁姑亲友,然后入洞房交杯相拜后才能正式成为夫妻。

现在说说丧葬这个白喜事:镇上的丧葬习俗名堂可多了。小时候,我爷爷说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爷爷50岁那年,爷爷就给老人置办了寿衣和棺材,准备了后事。可是我的老爷爷活到90岁才见阎王爷。老爷爷临终时,爷爷领着我大伯、二伯和我父亲聚在床前,伫侯告别,给老爷爷送终。爷爷跪在床前,烧化“倒地钱”,然后出门打炮响,张贴讣告报丧,爷爷还到石期河边叩头买水扶尸。老爷爷入棺下钉后,爷爷带着大伯、二伯和我父亲柩旁“守灵”。爷爷还请来僧道念经做道场超度亡魂,请阴阳先生择地择日出殡,请礼生赞礼读祭文,请镇上绅士“题鸿”“点主”,击鼓奏乐,高唱孝歌,通宵达旦。

出殡那天,爷爷手捧灵牌,大伯、二伯和我父亲披麻带孝依次排列,亲友们披白随灵相送,沿途丢了几百斤纸钱“买路”,打了几担炮响“路祭”,爷爷沿途不时地叩头谢孝,好不闹热。葬后,爷爷捧回灵牌放入神堂,向新坟连续送了三夜火把。三日之后,爷爷又备洒肉到坟上祭奠,名曰“复山”,至此丧礼才算结束。第一年的春节,爷爷不准全家人出门一步,屋门口不贴红对联,用白纸黑字写了一幅字,曰:“守制唯读礼,思亲不贺年”。

    一年四季,石期市镇上居民只兴八节:春节、元宵、赶社、清明、端午、月半、中秋和重阳。当然,最闹热的莫过于正月初一的春节。镇上家家户户在阴历十二月就开始准备过年的食品,如酿酒呀、打滋粑呀、烘腊肉呀,特别讲究在冬至日烘腊肉,俗传“冬至腊肉当人参”,色鲜味香。一到二十五日,小鬼螺丝(本地土话:指小孩子)就开始唱个不停:“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宰年猪,二十七、杀煽鸡,二十八、打粑粑,二十九、样样有”。到了三十日这天,户户挂门神,家家贴对联,共吃团年饭。吃的很讲究,菜必有鱼,且不准吃,意为“年年有余”。饭后洗澡、洗脚,更换新衣服,晚上全家围坐在火炉旁“守岁”,凌晨子时打炮响,辞旧迎新年。正月初一忌扫地倒垃圾说不吉利的话,起床后先向长辈磕头拜年,早餐兴吃面条意为长发吉祥。从初一到十五,人人见面均需打拱作揖相互拜年,亲朋互相宴请。过了元宵节,动手搞春耕。俗称“吃了元宵饭,各人寻事干;喝了元宵酒,功夫不离手”。

    我的故乡石期市镇依倚湘江,石期河又穿镇而过,因而这里曾是湘桂经済带重要的水上交通线。

自明朝起,石期市就成了湘桂区域最热闹的商埠码头,走南闯北的商人、文人、官人和江湖的头面人物都聚集于此,集镇规模逐浙扩大。至清代以后,精明的商人选中这块临江的财富之地,形成了每年农历二月赶社每月三六九赶圩的习俗,成为远近闻名的客流、货流、物流的集散地。因而,镇上居民家家做生意,户户有老板。镇上手工业最发达,主要有织布、煮酒、熬糖、造土纸、制白蜡、木板印刷以及锡器制作、铁木、竹器等加工,造船和渔业是这里的家传技艺,茶叶、香干、油茶、米粉、蜂糕粑粑、还有在赶社和赶圩才能吃到的麻叶粑粑以及宴席“十大碗”远近闻名,至今充满着无限的乡愁,只要一想起它就流口水。

解放以前,湘南桂北粤西各县的木材、茶油、药材、谷米、土纸等农副土特产通过石期河水运到镇上,然后经湘江销往长沙,一部分更可出洞庭,远销武汉、南京、上海等地。同时,这些城市的棉纱、布匹、煤油、烟丝、纸烟等工业品也自水道直达镇上,再经石期河行销各地。明清以来,广西的药材、江西的瓷铁、福建的烟丝、上海的百货、广东的食盐、浙江的绸布等专业商贾相继来镇上开店经商,镇上一度繁荣得很,是各路商贾云集之地。石期河上,每天停泊了几十只大小货船,船老板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腰包自然鼓得很,镇上有些见钱眼开的人家就纵容自家孩子去认“干爹”。每当一只只货船开来,没等船靠近码头,这些小鬼螺丝就争先恐后而上,寻找自己的“干爹”。这时,有些新船老板想占便利,他们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糖来,亢奋地发出“呜喂——,看哪个先喊干爹罗……”小鬼螺丝们每当发现上当受骗,就捡起河边的马拉古,朝船老板的船砸去。有的还“一、二、三”齐声起哄:“船老板的船,船老板的舵,船老板的老婆,二十多个!”

    谁不说自己的故乡好?我的故乡好的地方数也数不清,要说最好还是那条石期河。石期河穿镇而过,流出镇东半里地就投进湘江的怀抱,直往永州衡阳方向飙去。越往下游,江面逐渐开阔,烟波浩淼,航行灌溉,十分方便。

石期河像所有的山间河流一样,到了秋天就潜入崖岸底下,寻找安宁去了。这时,河床变浅了,石头羞答答地露出水面。河水变得湛蓝、清澈,宛若一块明净的玻璃。它静静地流着,只是流到浅滩上才发出哗哗的声响,而且那也只是在皎月当空的夜里。可它一流到下游,就完全减缓了速度,安静下来了。芦苇丛生的一个个河湾,像一面面镶嵌在金黄色镜框里的镜子,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闪烁着。可是到了夏天,山里雷雨时时袭来,石期河苏醒了,哗哗地溢出河的两岸。河水夹带着泥巴巴、马拉古和树根子,从零陵的水口山到东湘桥,一路飙来,淹没了农田,淹没了洼地,淹没了树丛。这样,泡沫飞溅的波浪不晓得疲倦地一会儿从村庄奔腾而过,一会儿在果园或农田的近旁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你站在岸上俯瞰那无法遏止的壮丽的大自然的力量,那么在你面前一定会展现出一片壮阔的春汛景色。

石期河是美丽的。这是因为它从上游到下游这一路上,它要碰到好多乡镇和村庄,但它都是从旁边疾驰过去,连看都不看一眼,滔滔的巨浪咆哮着,这些乡镇和村庄的生活好像与它没有什么相干似的,但石期河水唯图到了石期市镇,仿佛变了一个样似的,显得斯斯文文、温顺可爱:她弯弯曲曲铺在小镇中间,玫瑰色的霞彩洒在上面,犹如女人脸上的胭脂,而河面上点点白帆的倩影,仿佛就是女人身上的粉刺,河两岸上鳞次栉比的街楼屋宇好像争着替这位女人遮羞。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石期河就这样悄悄地走近石期市镇,依依不舍地投入湘江的怀抱。难怪啊,宋代有位名人踏上这块土地后,即发出“石期河水彻底清,碧山如黛照波明”的赞叹!

    “春秋的水、元明的城、晚清的建筑、现代的人”,是对我的故乡石期市镇魅力的生动写照。

故乡因水而生、因水而兴、因水而美、因水而富,通江贯海,水带给了古镇灵气、才气、勇气和锐气,绘就了一幅“城环江边建,水绕城边流”的富饶石期图、古驿繁华景。

 我,就是在故乡这种浓郁厚重的文化熏陶下,度过童年和少年时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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