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审
不止一次,有人问我对阅读的看法。
这些问题无非可以分为这么两类:一是阅读的作用,读书到底有没有用?二是阅读的定位,读书到底属于生活的需求还是精神的追求?这两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回答起来还真不容易说清楚。所以,我想谈谈自己的读书经历。
我读书,不是因为有多么宏伟的追求,而是因为天生内向的性格。小时候,我留给自己的印象就是孤独:在家里,我喜欢躲在墙角旮旯,兀自翻看那些早已有些破烂不堪的书;在学校,我喜欢远离疯打疯闹的伙伴,一个人对着满是标语口号的黑板报念念有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阅读只是一个生性孤僻的人逃避世界的借口,委实没有什么更加特殊的意义。
那时的农村孩子,除了课本以外基本没有什么可以读,写起作文来自然是干瘪而空洞。因为阅读,我的作文时不时地会冒出一些连老师都没读到过的句子,自然就成了老师经常拿来读的范文。这样的“发表”,在整个求学阶段一直鼓舞着我。于是,读得愈加勤奋,写得也越来越有劲,得到的表扬也就越来越多。可以说,我就是在这样的阅读中被一点点奖赏大的,从村办小学到村办初中,直至带着一身的泥土味闯进市里的重点高中。
因为身体原因,我不得不选择了放弃即将到来的高考。辍学回家后,父亲托人替我谋了一份差事——到一所农村初中做代课教师,一份既无法糊口更无法养家的临时性工作。阅读,又一次成了我的救命稻草。后来,受到书的鼓舞,我开始了对抗现实的挣扎——放弃临时工身份,复读三个月参加高考,接受了两年师范专科教育,成了正儿八经的公办教师。
在另一所农村初中,生性内向又不善于交际的我被派到校办工厂当工人,日复一日地做着在污水池边洗刷废旧编织袋的活计。再后来,校办工厂垮掉,我又被分配到最偏远的一个村办初中。这两年的时间,压抑、隐忍、困顿成了生活的主流,而阅读又一次拯救了我——不仅让我对无端的不公和人为的磨难有了抵御的盔甲,更让我对教育经典著作进行了一次最彻底、最深入、最广博的阅读。那段沉闷的时光,让我结识了苏霍姆林斯基,更让我喜欢上了他的文章,那些清浅而又深刻的教育叙事,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成长之路——教育叙事写作。
当我正式站在讲台上,有了自己的班级和学生时,教育叙事写作便成了我撬动专业成长的支点。随着写作的深入,颇为薄弱的个人底蕴开始捉襟见肘。为了写下去,我开始了一场比较系统的阅读:先从教育经典读起,夯实自己的专业阅读之“桩”;然后开始广泛的人文经典阅读,形成个人的人文阅读之“场”。无论何种阅读,我恪守的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必须读经典。因为只有经典,才能保证写作需要的精彩养分,才有可能改变你笔下的文字气质,也才能形成与个人写作水平相匹配的规模、境界以及内在的气场与节奏。
回望这一段过去,命运的不堪与波折让我的阅读理由简单而直接。但无论如何,在那段逼仄无奈的粗糙生活里,是阅读给了我必要的滋养和帮扶。这让我很是相信:阅读是有附加值的,阅读能养人。
时至今日,我的阅读没有了彼时的那份紧迫,偶尔也会有一杯清茶、一个晌午和一份心情的闲逸。这让我慢慢明白,在人生的不同境遇里,阅读是一份不同的营养,它可以是现实生活里的粗茶淡饭,也可以是精神世界里的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