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公在肴败以后,励精图治,寻求治国之策。这时候戎王派了一个叫由余的人访问秦国,秦穆公让他参观宫殿、积聚的财物。由余却说:这些东西“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则苦民矣。”这些东西假如是鬼建造制作的,则有劳于神;假使是人建造制作的,则苦于老百姓。
秦穆公觉得他说的话很奇怪,问:“中国以诗书礼乐法度治理国家,然而还经常混乱,今戎夷无此,怎么治理国家?不亦难乎?”
由余回答说:“此乃中国所以乱也。夫自上圣皇帝作为礼乐法度,身自先之,仅以小治。及其后世,日以骄淫。阻法度之威,以责督于下,下罢被则以仁义怨望于上,上下争怨而相篡弑,至于灭宗,皆以此类也。”意思是: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是中国所以乱的原因。先王作礼乐法度,自己起带头作用,这只能说是小治。到了他们的后代,日益骄奢淫逸,腐败堕落。他们自己毁坏了法度的威信,却用“你是否尽职”督促下级,而下面本来就已疲惫了,就以“你们自己不讲仁义”而抱怨上级。上下互助埋怨,以至于发生篡位和弑君这些事,乃至于灭宗,都是由于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的原因。
由余又说:“夫戎夷不然。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圣人之治也。”意思是,我们那里不是这样,上面用真淳的道德对待下面,下面就用忠诚的心对待上面,一个国家就好像一个人那样,动作协调,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治国”。
司以迁在这里是借由余之口,对两种治国方略进行探讨。第一种,中国的方略。以儒家学说作为治世之本,暴露出种种问题,上面并不是真心诚意地接受“诗书礼乐”这一套,下面也不是真心诚意地接受。由于不是出自内心,双方总有不遵守“诗书礼乐”的时候,于是就互相指责,最终导致篡位弑君,国之不存。我们知道这种靠“诗书礼乐”作思想控制的社会,在司马迁死后的中国这块土地上愈演愈烈,发展为“存天理,灭人欲”成为至高信条。而这样的社会最终导致了只有几百万人口的少数民族统治中国,宋朝之后的元,明朝之后的清。第二种,由余说的方略。心心相印,上下一体,不依靠强加的思想控制,大家都活得很快乐。从司马迁死后的两千多年看,就是这些少数民族统治了中国数百年。
这两种治国方略谁有力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无疑是后者。但当这少数民族统治中国之后又会重蹈“诗书礼乐”的覆辙。最终洋鬼子来了,中国被迫融入世界潮流。于是,又有了新的治国方略,叫“民主”和“科学”。
今天的社会已经远不是司马迁时代,而是一个融入全球化的全面开放的时代,但是作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对中国的现实社会是有一定的借鉴作用的,因为任何“今天”都是“昨天”的发展,我们是否能从司马迁的探讨之中汲取一些有益的东西呢?一个单位如果能上下一心,一定能获得持续发展的强大动力,如果满足于繁文缛节,离心离德,肯定是不能前进的。但规章制度又是不能没有的,如何做到二者的有机结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