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并不是一个贬低经商的人,相反,他认为经商与农、工、虞一样的重要。他引用《周书》的话:“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接着又写道:“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史记·货殖列传》)“原大”,就是将这四者处理得好,潜能挖掘出来,则国家富饶,家庭富饶;相反,“原小”,这四者关系处理不好,潜能不能挖掘,则国穷民穷。这是贫穷和富裕的根本原因,没有任何道理能代替这样的“贫富之道”。
司马迁又说:“故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民而出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史记·货殖列传》)商品贱极即为返贵之征兆,贵即又为返贱之征兆,正由于这样的商业内在规律,人们就其业、乐其事,像江河的水往下流一样,自动地日夜不停,老百姓不用召唤就来,不用去求他也会乐意去做。这难道不是一条真理,也是一条自然的规律吗?
司马迁所说的这个道理与两千年后的英国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不谋而合。只是司马迁不是一个经济学家,没有进行全面的阐述,但是核心理论是一样的。
司马迁接着列举范蠡治国之事,说明商业的重要。越王勾践困于会稽,用范蠡、计然的计策。他们不但重视农本,也重视商末。商与农只是按照事理的排序先后,而不是谁轻谁重的问题。“末病则财不出,农病则草不辟矣。”流通环节出了问题,没有物质利益的引诱,就不会有财富的积累;人类赖以生存的农业出了问题,谷物不生长,商业也不从谈起。“农末俱到,平祟齐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农业与商业都发展了,政府掌握物贵与物贱的关系,平衡其间,使得市场繁荣,国家就能治理好。如何掌握物贵与物贱的关系呢?“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任何货物贵之极则贱,贱之极则贵。贵时将货物如粪土一般赶快抛出,贱时将货物如珠玉一般的购进。钱财就会如流水一样的滚滚而来。越国正是掌握了这两者的关系,修之十年,国富,用优厚的物质给予战士,战士奔赴战场,如渴得饮,遂报复了强吴。由此,越国雄居中国,称号五霸。
司马迁又记述了白圭致富的史实。当魏文侯时,李克竭尽全力种地,而白圭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当谷物成熟便宜时,大量购进谷子,给对方丝绸。当茧丝大量上市价格低廉时,他又大量购进丝绸,给对方谷物。这个人平时能过艰苦的生活,薄饮食,忍嗜饮,节衣服,与僮仆同苦乐,但是一到关键时刻,看准时机,就会如猛兽挚鸟一般的极快出手。最终,白圭富有程度远胜李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