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还未来得及照亮天空,兰溪游埠老街已是一片热闹。
街边摆出一长溜桌子凳子、陶瓷茶杯,炉子上的水咕咕作响。老人们陆续到来,街边一坐,喝上了。
见我端着相机穿梭,老头们都要热情地问一句:“是拍电视吗?”
我笑:“不是,是拍照片。”
他们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
有的叫住我:“给我来一张。”随即正襟危坐。
有的指指别人:“照他,照他。”被指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有时我把相机对准某人,边上的老头们就开始起哄:“拍你啦,拍你啦!”
一群老天真。
因为跪在地上把裤子弄脏了,我坐在街边用湿巾擦。旁边一个穿黄衣服的人特意跑到我跟前说:
“擦不干净的,你到屋里用自来水洗洗。”又跑回去坐下来。
边上一个老头笑眯眯地接过话茬:“他呀,是这里最爱干净的人了。”
然后别过脸来对我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秘兮兮地说:“他这里有问题。”
他的上爿牙齿啊,掉得只剩两颗了。
有个老头见我坐在茶馆里,露出惊讶的神色:“女人怎么也能喝茶?”
这才发现,喝茶的没有一个是女人,原来这里喝茶是男人的专利。
还有一个老头做出身子摇晃的姿势:“那些上海人喝茶都是坐摇来摇去的凳子,一杯茶要10多元钱呢!”
这里的茶三毛一杯。那个名叫奶奶的老板娘说,整条街上没人敢涨到四毛。
即便是最好的茶也只是五毛一杯,店里每天只有七八个人喝。如果是自带茶叶,只收水钱,两毛。
香烟也是极便宜的那些。“一年也卖不了一包中华。”奶奶一边把桌子凳子搬到门口,一边说。
所谓桌凳,是由旧门板搭成的。
奶奶家三代以来都开茶馆,有60多年了。
但是,她也说不清这老街上到底有几家茶馆。
没有人说得清到底有几家茶馆,也没有人说得清来来去去有多少茶客,就像已经没有人说得清游埠的历史。
游埠是浙中四大“千年古镇”之一,因其为龙游县下游的商埠而得名,唐初就建有码头,素有“钱江上游第一埠”之誉。早在明清时代,集镇上就店铺林立,商贾云集,手工业发达,农副产品交易兴旺,历来是衢江下游繁华兴盛的重要商埠。
然而,水运繁忙的历史已一去不复返,游埠也因此沉寂下来。
旧时光的痕迹,除了那些古埠古桥,就落在这些老茶馆老茶客上。
茶客多是老人。老人们睡不实,三四点钟就起来了,慢慢踱到街上。
一杯热茶,一个烧饼或一碗粉干,四方见闻,三五老伙计,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这时节,茶客们10点左右就散了,因为还有棉花要收。
到冬天,农闲了,可以好好地坐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