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积雪渐渐融化,蜿蜒曲折,沿河而下,水面上厚厚的冰层顷刻间土崩瓦解,鱼儿们在碎冰的缝隙间挤来挤去,像是背负着冰块在嬉闹。
獭伸了个懒腰,从树根的洞里走了出来。
先是在河岸上张望着,突然窜入水中。
獭对于给予了它食物的大自然,怀有深深的敬畏。刚刚还在嬉闹的鲤鱼,一下成了獭的祭品。一条一条,被整齐地排列在岸边。
獭躬身作揖,祭拜天地,然后安坐下来,慢慢享受温暖而湿润的春风带给它的J偷快时光。
雨水到了。
沾衣欲滴杏花雨。斜风吹着细雨,吹过河岸,吹过田间,吹过老屋前面的篱笆墙,一路过来,菜花、杏花、李花,次第开放。
高远的天空,隐约听见大雁归来的欢鸣。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谁会想到,这缠绵徘恻的爱情,竟是写给春归的大雁!
旅途中的诗人元好问,遇着一个捕雁者。
这个刚刚得手的猎人,竟有些忧伤。他捕杀了一只大雁。而另一只,已经挣脱了罗网,却不肯离去,在上空盘旋悲鸣,继而投地而死。诗人把这一对大雁埋在水边,同时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诗句。
细雨带着难以言说的感伤与美丽,随风潜入春夜,滋润万物生长,更有无数的人在深夜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雨水”这天的清晨,天还没有大亮,雾气把乡村小路上的人影缠绕得朦胧而神秘。年轻的母亲,抱着睡眼惺松的孩子,早早就站在了路旁。做伴的小狗在腿脚间钻来钻去,低吠着,兴奋莫名。远处的公鸡开始报晓了。
当第一个路人经过时,母亲迎面走去,让孩子给他磕头,认他做干爹。这个路人立即就会欢喜地答应。母亲拿出早已备好的酒菜、香烛和竹箭交给他,让他回去,用箭为孩子射去未知的厄运。这样偶然撞成的亲戚,往往可以相互走动一辈子。
要是机缘不尽如人意,或是对孩子的未来有着更深的寄托,年轻的父母们还会为孩子选择一个完全出人意表的干爹。干爹可能是古怪的石头、年老的大树、清澈的井水,甚至拴着4绳的牛栏。石头象征坚实,大树象征长寿,井水象征顺利,可是牛栏呢?牛栏还不算,牛、马、猪、羊,都可能成为孩子们的义父。之后,这只被命运垂青的原本低贱的动物,将过上略为体面的生活。人们再也不能宰杀它,还要在它老死时,合乎礼仪地为它送终。人们以虔诚之心,与这大自然的万事万物攀上交情,他们相信大自然的这一切,都有一种特殊的神力,会为自己的孩子在不可知的未来之路上助一臂之力。
在雨水的这一天,以及怀着同样虔诚之心的所有日子里,人与自然,和睦共处,毫无姐龋。人们在这一片祥和的天地之间,相亲相爱。
新婚的女婿,会在这一天,为岳父岳母送上两把缠着一丈二尺红带的藤椅,对他们将自己的妻子养育成人略表谢意。岳父岳母呢,会回赠他一把雨伞,让他为妻小出门奔波时,遮风挡雨。
习俗流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伞却因“散”的谐音,而成为不可送人的不祥之物。悲观的人,总是把命运归咎于某些无辜的物品。在雨水这一天,许多地方的人们把糯稻放在锅中爆炒,以糯米花爆出的多少,占卜一年稻谷收成的丰歉。不过,我所熟识的乡亲并不十分在意这占卜的结果,爆米花在大多时候,只是一种香甜可口的食品。在雨水过后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常常在下地前,随手抓一把捂在嘴里,大嚼着,来到田间,喉咙里哼着含混不清的歌谣,给麦地浇水,给早稻播种,给果树修剪,给桑树的幼苗找个向阳的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