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茶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茶是有文化的,茶叶就差太多。茶叶需要有文化才能成为茶。文化即习惯。茶文化就是饮茶的习惯与习俗。
我在清迈考察时发现,清迈有茶林,但茶林周边没有喝茶的人,也没有会制茶的人。那片茶林边上就是一座有着1300年历史的古寺,古寺的僧侣不饮茶,信徒准备的物件里,也没有茶!他们的词汇里,甚至没有茶这个词。我们无法跟踪到他们发音为“面”(音)的这种植物初始来源,在清迈人的生活里,茶树只是像其他树木一样的树木而已,砍来当柴烧、当装饰品。
茶树被当成了装饰品,禅修者却不饮茶
确实,在我们吃午饭的地方,就有茶干围成的树桩。这让我想起《普洱府志》上对云南古六大茶山茶树的描述,多瘤,粗大的古茶树干,被制作成花瓶。稍微细细一点的被制作成手杖。茶树不同的部位,有着不同用途,由此带来完全不同的传统。
古六山那些种下茶园的先人,估计料不到他们的后人会有依靠卖茶而真正走上富裕之路的一天。假如今天他们依旧延续砍茶树的传统,也许就会与我在清迈所见一样。
广东人爱民兄侨居清迈多年,近年来不忍心看着古茶树在山里自言自语,就想改变这一切。但何其难?没有人会采摘,没有人会杀青,没有人会压制,他为此专门跑到西双版纳去学习制茶工艺,回到清迈后又发现,本来山里年轻人就少,要找个愿意学制茶技术的还真难。
在《云南古茶园的9种类型》里我说“古茶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大自然的力量,信仰的奇迹,良知的坚守,物种的强大,手艺的传承,缺一不可。”清迈有大自然造化,有物种,但没有手艺,也没有信仰,更谈不上坚守,所以有茶树的地方不一定是茶园,只有与人类发生密切关联的茶林才能称为茶园。
云南的古茶园
从清迈回到景洪告庄的时候,我从大金塔边去福元昌,惊讶地发现门口招牌上多一个字,大金塔变成了“大金塔寺”了,这里以前只是一个观光建筑,现在变成了真正的寺院,早晚都有僧人。
茶林要有茶人享用才能成为茶园,寺院要有僧侣唱诵才能成为寺院,不然只是树林,只是一堆建筑而已。西双版纳这个地方,有传承了上千年的茶园,也有绵延不绝丰富多彩的茶俗。
传统从来不是一天形成的,它需要很多人很多年不间断地持有。茶业复兴第一次在告庄做活动的时候,几乎邀请了所有认识的版纳朋友,他们从各处赶到,发现我们真的只是喝一杯日常的茶。不免有些感慨,这样的场面他们还以为有公司开业或结婚。
茶业复兴确实是想建另一个传统,认真喝茶,认真聊天的传统。
事实上,从我踏入这片土地开始,我就把复兴茶文化当做己任。每年参与的易武斗茶会已经成为易武的传统,另一个区域的茶会同样徐徐展开,而当年令人击节赞叹的“阿卡老博”斗茶会已经销声匿迹了。在技法上,老曼峨至今保存着竹筒酸茶的传统,而在那卡,这门技艺近乎绝技。现在,藤条茶的采摘与养护工艺,只在张家湾、曼糯极少数地方传承,但以前,这是遍布云南全境的工艺。上一次被唠叨最近的易武茶复兴运动,居然是以石磨压饼为主,这难道不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