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古德奈特(Jim Goodnight)指着手中英国《金融时报》头版上的一篇报道,神情有点激动。报道的标题是:“中国科研发展速度领先全球”。“多年来我一直在讲这一点,”他带着一丝愤怒的语气说道。他感到,西方国家正在梦游中走向灾难。“博士是科研领域创新的关键。”
古德奈特有资格这样直白。34年来,他一直用自身极其成功的方式领导着自己的公司赛仕软件(SAS)。这是全球最大的私有软件公司,作为共同创始人,他仍持有三分之二的股份。他表示,公司自成立以来每年都盈利,从无间断。他没有透露具体的利润数字,但去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23亿美元。
作为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North Carolina State University)的前统计学教授,古德奈特明白潜心学习需要怎样的投入,也知道它可以帮助人们取得怎样的成就。
在他看来,发达国家的年轻人为何对投身应用研究如此缺乏兴趣?“我认为,很多聪明的年轻人都想获得MBA学位,从而有机会成为银行家,获得数以百万计的收入,而工程和科学研究则被认为太过辛苦。这种现象非常可悲,”他说。
古德奈特恢复了南方人常见的温和轻快的语调。他现年67岁,是北卡罗莱纳州本地人,赛仕软件的总部就在州首府罗利的郊外,有4000多人在此工作,另有7000名员工分布在世界各地。
赛仕实际上是1976年成立的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附属企业,该公司一直是日益时尚的商业“分析”领域的先驱。这不仅涉及收集信息,还涉及处理信息及从中发现价值。
他是在前往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时途经伦敦的,在该论坛他已经是常客了。但他的商业视角与那些经营上市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们未必相同。古德奈特不必烦心繁杂的季度报告,也不必烦心为永远缺乏耐心的华尔街提供数据。
赛仕与众不同。“一年前,我告诉大家我们不会裁员,事实上我们的利润可能会受到一点冲击,但这没关系,”他说。“我不在乎这些,因为我更愿意保住大家的工作。我认为每个人都对此铭记在心,他们更加努力地工作,节省资金,削减开支,努力获取更多收入,事实上,去年我们最终实现了2.2%的增长。这是我们有史以来第二或第三个赢利最高的年份……我总是说,如果你把员工当成能发挥重要作用的人来对待,那他们就会起到重要作用。”
这听上去更像老式的家长制作风。不过古德奈特对此类说法似乎并不是很介意。他做事方式的结果就说明了一切。赛仕公司刚刚被财富(Fortune)杂志提名为美国最值得效力的公司。
赛仕公司总部的工作津贴和福利相当之高。医疗、儿童看护、运动与健身中心、按摩、食物、美发和每周35小时工作制:这些都是职工福利的组成部分。但也有不足之处:这家私营企业不能向员工提供股票期权,也不是行业中薪水最高的企业。但赛仕却是一家员工流动率很低的成功企业。大多数员工似乎都对这一旨在使工作生活更为轻松的待遇非常满意。正是这些软件编程人员反过来又令赛仕的客户感到满意。
“对家庭问题极度担忧的人往往不会有很高的工作效率,”他解释说。“因此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消除他们生活中的压力……所有这些都有可能让人们的生活稍微轻松一点点。”
“至少是在编程领域,我曾经目睹过在工作上耗费太多时间的后果。你最终会在夜里编出一大堆愚蠢的东西,不得不在第二天花上半天时间清除干净。我过了5点就会赶快回家,在家过夜,然后第二天早上精神焕发地回去工作。我自己就那样做过,知道熬夜编程的效果真的很差。”
当别的老板都在不断向员工施压,要求提高生产力,“少投入多产出”之际,古德奈特的论调是相当引人瞩目。他真的认为没必要挥动鞭子吗?“他们不需要我告诉他们,”他说。“他们可以看到自己的朋友和其他人正失去工作。我认为每个人都很明白经济现状,他们拥有一份工作实际上是很幸运的。他们都有超越自身的表现。我们的研发部门积压了大约两年的工作,因此从研发部门裁人的念头简直不可思议。”
那么是否根本没有制裁呢?“不裁员并不意味着你不会被解雇!”他承认。但这种情况每年只会发生在大约2%的员工身上。
对赛仕来说,好消息是商界正越来越重视数据。正在寻找明显理由改善自身风险管理的银行最近尤其感兴趣,希望看看赛仕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他们过去的做法是把贷款打包,将它们作为一个单位来看待,”古德奈特解释说。“如今他们希望进行分拆,单独考察各笔贷款并重新打分……如果他们之前就这么做,我们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这场危机。”
“昨天,我们与一家银行进行了会谈,他们有1亿美元的贷款,希望对这1亿美元贷款中的每一笔都进行信用评分。这需要大量时间,而在24小时内,他们能进行部分风险计算的唯一方式就是把这些贷款堆在一起。我们已开始着手研究处理这些问题的新计算方式。”
古德奈特身高6英尺4英寸,嗓音浑厚而坚定,仪表堂堂。在他对待员工态度温和的另一面,是他对公司状况了如指掌的决心。他表示,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会无视层级制度和组织构架,就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与任何人谈话。
“我认为对首席执行官来说,能在任何希望的时刻与公司里的任何人交谈极其重要,”他说。“我曾经有一位经理,一位新经理,我看到了一些产品,我想指出有更好的方式,我可以建议他的团队去参考一篇论文,里面告诉了他们怎样才能做得更好。我那么做了,然后那个经理打电话给我说:‘能不能请你通过我与我的员工交流?´我说:‘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必须能够与人交流。如果你身边只是自己的一群经理,而他们是你唯一能够交流的对象,那么在很多时候,你只能听到自己希望听的内容,而不是真相。你必须得有那么一些人,你知道你可以在午餐排队时和他们聊天,在电梯里和他们聊天。我在电梯里最喜欢的事情之一是,有人进了电梯,然后我说:‘噢,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会从中发现一些最可恶的事。”
古德奈特该上车去斯坦斯特机场了,他的私人飞机在那里等着接他去达沃斯。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有时间再发表一篇激情洋溢的演讲,支持教育,指斥放宽美国超级严格的签证制度。他相信,美国的签证制度阻碍了聪明的青年男女来美国学习。古德奈特半开玩笑地预言,未来高层次的研发和创新将发生在中国,只有低附加值的制造业会在美国进行。
他似乎看任何事情都非常透彻,但古德奈特并不认为自己一贯正确。“由于全部工作我都让别人去做了,我没有很多事要做。我雇了优秀的人员,让他们用自己的头脑思考。”
“当我感到我不能做好工作时,我会解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