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直到2001年,中华医学会精神科分会才将同性恋从精神病目录中解除。那些曾经试图治疗同性恋的医生们可能想不到这一幕:十三年后,中国已经出现了估值超过三亿美元的同性社交网站,而且正在涌现更多为同性恋群体服务的产品。
在这其中,最大规模的一个同志社交应用名为Blued。2014年10月底时,苹果公司CEO库克宣布出柜,Blued创始人耿乐也顺势对外宣布公司完成了来自DCM的B轮3000万美元融资,估值超过3亿美元。在获得此轮B轮融资前,公司在年初刚获得来自清流资本千万元A轮融资。
这款产品具有类似于微信、陌陌等社交产品的基本功能:地理位置信息交友、朋友圈、文字、语音对话等,唯一不同的是其用户群体是GAY。
而直到2012年,创始人耿乐都是河北某市的一名警官。因为一次纪录片拍摄经历导致自己被迫“出柜”,耿乐最终选择了辞职。
他多年来的理想其实是当一名好警察。还在读警校时,他发现自己性取向和周遭人不同:大家喜欢漂亮女孩,而他喜欢看帅哥。他惊恐地上网查询资料,却发现国内大量的新闻指向一个“事实”:同性恋是变态行为。
一腔心事无处诉所的耿乐在门户网站免费空间中创立 “淡蓝色的回忆”,分享故事和图片,记录心情。这意外地吸引了大量同志,空间留言板成为大家交流场所。
2000年,耿乐自学编程和设计,开始创立“淡蓝网”,并过上了分裂的人生:白天,他是执法为民的人民警察,一度是秦皇岛市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晚上,他是不容于主流社会的同志,依靠工资和稀稀落落的网友捐款养活网站,此间多年,比淡蓝网规模更大的同志网站因为无钱可赚而宣布倒闭,没有想过赚钱的淡蓝网反而存活了下来,这也源于淡蓝网带有公益性质,而耿乐维护网站的目的只有一个:告诉同志群体,同性恋不是疾病,更不是变态。
直到2007年,他终于决定组建起了团队,从个人站点起步的淡蓝网开始转型。在一次次扫黄风暴和严打中,网站服务器会遭遇强行关闭,而相关部门给耿乐的解释让他哭笑不得:同性恋违反社会公德。
五年前,耿乐感到偏安在秦皇岛,眼界和影响力都受到局限,决定将团队搬至北京。在北六环外的地下室,他开始了创业。在此期间,淡蓝团队依靠大的广告客户维生。直至此时,淡蓝网仍看上去像是一个没前景的产品,来京后第二年仅仅因为每月房租上涨了700元,他们不得不搬家。
淡蓝网能生存源于耿乐的一个判断:必须不遗余力地与政府进行合作,推动社会公益。“同性恋话题相对敏感,在社会中有很多人甚至对这三个字有很深的忌讳,所以我们如果要生存,走得更远,就必须跟政府良好的互动与合作。”耿乐从艾滋病防治入手,与政府开始一系列合作,这些行动逐渐受到官方注意和重视,2012年,耿乐受卫生部邀请被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克强接见。现在,每年政府现在还要购买淡蓝的服务,让淡蓝团队做反歧视的宣传和艾滋病防治的宣传。
2013年,耿乐意识到移动互联网的兴起,而国内针对同志的移动社交产品仍是空白,圈内人大多使用名为一款Jack’d的国外app,由于用户体验不够好,耿乐决定自己试一试。他找来几名研究生做iOS和安卓客户端开发,半年后Blued问世。
对于耿乐来说,这是个无心插柳的产品。然而在口口相传下,迎来了用户量暴增:上线六月获得100万用户;2014年年初,淡蓝用户超过300万,到11月,用户数突破1500万。耿乐开始意识到这个群体的需求,决定主攻Blued,并迅速建立起了研发团队。
Blued的崛起完全出于这是个长期被漠视的市场,LGBT(女同性恋者Lesbians、男同性恋者Gays、双性恋者Bisexuals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缩略字)人群大概有6000万人,此前几乎没有人在这里创业。
在耿乐的计划中,未来PC端的淡蓝网将成为专注公益的同志门户,Blued将成为一款世界级同志社交产品。进军海外也因为Blued天花板触手可及,中国的同性恋群体不到一亿,要寻找增长空间必须在国内站稳脚跟的同时向海外扩张,耿乐解释,因为同性恋交友是无国界的,它没有生活理念、家庭观念的束缚,用户之间往往会因为“异国风情”而相互吸引。
除此之外,他总结同性恋群体还呈现其他几个明显的特点:品牌忠诚度高、消费力强——因为他们通常没有过于沉重的家业负担。据拥有20多年LGBT群体研究经验的CMI在美国的调查数据显示,商家在LGBT群体中每投入1美元,就会获得180美元回报;异性恋者每消费158美元,同性恋者的消费额即达到878美元,相差4至5倍。这个群体强大的消费能力奠定了淡蓝的变现基础,在吸纳了大量用户后,耿乐也在思考商业化方向,未来不排除尝试通过电商、游戏、增值服务等渠道盈利。
曾投资了淡蓝的中路集团集团副总裁汪恭彬说,同志的生意还有很多空间,主要需求集中在社交、导购、O2O方面,可以把这个市场当作一个垂直领域来看。母婴、老年人等垂直领域是根据生命中的某个阶段来分类,而同志这种划分可以贯穿更长的时间。君联资本董事总经理刘二海则认为这个群体的特殊性使得其社交网络出现了罕见的吸引力,这会使得这类社交网络蓬勃发展并有很强的黏性。
但在Blued之后,多个同性社交应用已经出现。Blued是否建立了够高的壁垒足以抵御后来者的进攻?“就像现在很难有社交产品打败微信一样,我们的用户量足够大,后来竞争对手想超越,很难。”耿乐这样表示。
耿乐已经组建了来自百度等多家公司的人才。在被更多人关注到之前,淡蓝多年来所能吸引到的人才只能是同志群体,现在,终于也有直男加入了公司。“我们是一家不歧视异性恋的公司。”他大笑着说。
他不讳言下一步的目标是纳斯达克,而社会意义远高于商业意义。“如果我登陆那里,对中国所有同性恋人都是一大激励。那些出柜的年轻人可以告诉自己的父母:我们不是怪胎,不是变态,同志也有牛人。这会改变很多人的观念。”
“哪怕你是外星人,只要你足够强大,没有人可以轻视你。”脱下警服的耿乐,至今仍经常梦见回到工作多年的公安局大院。耿乐的外号叫“安全超人”,在他眼中,警察是保护安全的超人,而现在他仍在做着让人不敢轻视的事——用商业的力量改变同志的生活,也改变社会对同志的错误看法,并且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