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按：本文是2012年6月14日作者在美国参议院能源和自然资源委员会前的证词。对中国来说，本证词最重要的结论是，中国清洁能源的投入，造成了一种恶性循环：重工业投资促进经济增长的方式，需要大量能源，造成的环境问题，因此不得不需要清洁能源来调整，对其大力补贴；荒唐的是，同时又不改变火力发电的主导方式——因此这种调整反而在中国政府大费周章下朝着反方向进行：过度补贴，导致清洁能源的生产远远超过了需求，促进了恶性竞争，恶化环境，最终却为别国生产清洁能源。
美国对中国的能源和环保的表现存在严重的误解。中国的确在清洁能源上花费了大量金钱，但它正在做的主要是应对自己的政策错误。这些支出和错误的后果是没有止境的——浪费，在能源效率上低于平均收益，缺乏创新，增加对外国资源的依赖，以及对环境的严重破坏。
美国的误解来自北京在一个重要领域成功的事实：绿色能源就业。由于就业的缘故，国会选择参照中国的例子，但这项就业项目的成本会让人望而却步。不仅仅是钱，而且效率、创新，甚至环保，将不得不为就业而买单。虽然美国有一个比中国更好的能源和环境记录，但是朝中国的方向靠拢将是非常危险的。
中国：绿色能源投资有帮助吗？
在清洁能源的辩论中最受关注的数字之一是国家投资量。据皮尤慈善信托基金（Pew Charitable Trusts），2010年和2011年中国人民共和国在绿色能源上总共花了1000亿美元，虽然在2011年明显减少。如果在绿色能源上的“赢”只是多花钱而不论后果，中国确实做得非常好。然而，那是非常奇怪的成功概念。
设法弄清楚中国实际上如何做的第一个问题是缺乏透明度。中国国内的投资数字互相冲突，使外国观察家很难得出结论。有些差距是无意的；有些则是故意混淆。中国在全球总的煤产量中所占的份额接近50%，它在2010年停止定期公布煤产量的数字。它阻碍几乎任何形式的国际监督，从广泛的检查温室气体排放的协议，到美国大使馆对北京空气污染的测量。
一个相关的问题是数量和实际使用之间的对比：中国生产清洁能源的数量远远超过它的使用。在风能上，初始猛增的数量一半浪费了——2010年上半年生产的一半以上的风能是闲置的。最近，由于延误和拥挤，即使是海上风电的产能扩张也陷入僵局。在太阳能上，中国设备是被使用了，但几乎全是外国人。在世界市场上，中国现在拥有最大的市场份额，但95%是出口的。中国世界领先的清洁能源投资，不能给这个国家提供大量清洁能源。
中国“领先”陷入困境的另一个领域是水电。在国内，水电装机容量超过它的使用，就像风能一样。这里的原因不是缺乏连接，而是缺乏水流，因为过度消耗，在一定程度上属于污染。现在运行的主要河流逐渐干涸，流不进海洋，25%的地表水是不安全的。在海外，中国已签署数十亿美元的合同来兴建水力发电厂，主要对象为欠发达经济体。这些发电厂提供了明显和重要的好处，但其对环境的影响是可疑的。
煤炭产量（百万吨）
1998 1110 2005 1820
1999 980 2006 2070
2000 880 2007 2290
2001 960 2008 2620
2002 1110 2009 2960
2003 1330 2010 3240
2004 1610 2011 3520
尽管有各种绿色能源投资，但是煤炭在发电和能源中占主导地位，这种主导地位没有消退。在官方（不可靠的）统计中，能耗据说在2011年上升7%。煤炭需求同比增长近10%，因此，它在能源消费中所占的份额扩大。热发电量，在中国完全是以煤为主，超过了去年总发电量，因为水电发电量在下降。
这并不令人惊讶；煤的作用已经增强了十多年，这个时期绿色能源本应该变得重要。当绿色能源包括水电，它实际上已经减弱。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煤炭在中国的能源中使用超过60%，在电力上超过70%。现在这些数字分别为70%和80%。煤的使用在2002-2003年初加速最明显，那时当前的中国政府刚刚上台，并强调能源密集型重工业的投资，如钢铁。最终，能源供应跟不上了。正如在2007年，中国是一个煤炭净出口国；而现在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煤炭进口国。
国家控制及其影响
十年来，中国经济模式为放贷、投资、生产和出口。煤炭和其它能源消费被迫上升，远远超过以消费或服务为主导的经济增长。一个简单的了解中国能源投资的方法，是其清理后的状态。它注定会失败，因为北京同时采取行动限制了清洁能源的投资价值。
政府不鼓励重新塑造能源的发展；政府决定了它。从价格制定开始，国务院要求对所有能源生产的“绝对控制”。当价格被允许上升时，往往提供补贴作为补偿，因此政府的参与仍在增加。价格管制引起天然气产量下降而达不到宏伟的计划。
像往常一样，煤炭是政府干预却弄巧成拙的最突出例子之一。通过控制电力价格和中央政府的政治高压，有效的价格管制保持煤炭低价将有利于产业扩张，并导致更多的煤炭的使用。这促使呼吁清洁能源。但北京提供绿色能源补贴促使其竞争，这些补贴远远大于它们应得的。
除了价格，国家能源政策的最新化身是第12个五年计划。如电动车的一些目标都远未达到。其它则是一些长期适用的议事规程，只是在“能源”前加了一个“新”字。这样一个目标是抑制竞争。三个国家石油公司占有超过90%的石油生产和超过95%的天然气生产。石油和太阳能似乎同床异梦，但中国是太阳能领域的模范，给几个太阳能公司巨大的贷款，然后再执行所谓的法规标准，这将促使大多数小企业离开这个行业。
中国在绿色能源上花费巨资，因为它具有比世界上任何其它国家严重的多的能源和环境问题。这些问题大部分是由中国国家本身造成的。给北京绿色能源消费信贷就像特技司机的医疗费，在她的健康上给她信用而过度投资。
国家对能源的控制——综述
●煤炭：价格管制，不鼓励使用其它能源
●天然气：价格管制，不鼓励竞争、创新
●石油：区域垄断，阻碍竞争、创新
●太阳能：试图效法石油
中美能源与环境的关系可以是合作，竞争或模仿。大多数观察者会选择合作，但一个缺乏透明度，采用矛盾政策的国家不会是愉快的合作伙伴。北京的清晰想法首先是国家控制能源，其后才是能源效率和保护生态。
任何突破将来自美国，然后被中国采纳。这是天然气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中国公开嫉妒美国的进步。据说中国有超过美国很多的页岩气储量，但其庇护企业的庞大支出使得它在提取技术上远远落后。北京已被迫寻求外国援助。与中国的合作应被视为对全球的贡献，而不是为了达成美国目标的一种方法。
竞争：我们赢
如果中国在开采天然气上确实得到帮助，它当然会成为美国的竞争对手，这已经发生在风能、太阳能和其它领域：中国采用了别人开发的技术，并成为一个主要的商业存在。这是美国经济或能源的威胁吗？这首先取决于美国的优先事项。美国一直强调能源效率和创新，同时寻求自给自足，并试图保护环境。这种做法已见成效。
重中之重是能源否是能够自给，因此，中国的行动与美国不直接相关——美国自给自足的能力在逐渐增加，而中国在减少，所以中国模式没有为美国的政策变化提供多少原因。
目标 赢家
自给自足 美国
效率 美国
生态 美国
技术 美国
就业 中国
如果当务之急是能源效率，美国显然是赢家。来自北京的不可靠数据再次掩盖情况，但2011年中国的经济规模达到底美国的一半。然而，能源情报署（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一直低估了中国的扩张，它估计中国能源消费量比美国去年的能源消费量多10%-15%。效率差距已经拉大。国际能源机构（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发现，从2000年至2009年，美国每年提高能源使用效率2.5%，中国则为1.7%。
很难想象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会面临真正的技术竞争。中国拥有巨大的市场，并会继续努力吸引外国来帮助抵消其自身的弱点，但对能源必不可少的国家来说，控制和缺乏知识产权的保护会非常不利于经济发展的因素。这并不奇怪，中国企业已经在美国投下较大的能源投资，而非相反，其中天然气占主导，也包括生物燃料和风能。
如果当务之急是一个清洁的环境，这是没有竞争的：所有的廉价的中国太阳能电池板，风力涡轮机，或天然气对所有国家做出了积极贡献。事实上，它们似乎对保护中国境外的环境比境内的环境做出更大贡献。
更清洁的能源将改善水质和空气质量，这两个方面美国远远优于中国，但目前注意力集中在为温室气体排放设定上限或减少其排放上。记录表明自2006年——绿色能源的黄金时代——以来，美国是世界上最好的执行者。中国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2006年与美国的排放量大致相等，
到超过一半或以上的排放量（美国经济规模的一半）。因此，中国每单位GDP的排放量是美国的四倍，其人均排放量，虽然较低，但正在飞涨。预计在未来十年，中国的排放总额比世界其它地方的总和还大。
排放趋势（十亿吨）
1998 5.65 3.65 2005 5.94 5.85
1999 5.69 3.57 2006 5.84 6.50
2000 5.87 3.56 2007 5.91 7.01
2001 5.75 3.64 2008 5.46 7.78
2002 5.82 3.92 2009 5.04 8.11
2003 5.87 4.50 2010 5.25 8.95
2004 5.94 5.28
最后的优先级是就业。2002-2003年，为了创造就业机会，北京逐步加大贷款、投资和生产，从而逐步增加了煤炭的使用和碳排放。可再生能源比化石燃料更属于劳动密集型。从成本和效率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利条件，但从就业来看则是积极的。一个自然的结果是，追求就业的中国，在绿色能源上将超过追求效率的美国。
此外，当国内供应超过其需求，多余的将运往海外。中国的就业机会似乎损害了外国的就业，这是更广泛的紧张局势的根源。在能源上，太阳能是最明显的例子：如果中国的目的只是为了服务国内市场，那么它的太阳能补贴是过度的；他们对欧洲提供的激励做出反应。欧洲现在无法提供这些激励，中国太阳能电池板已经转移到美国。
模仿：我们输
正如其它领域一样，美国在清洁能源上正在遭受来自追求就业的中国的困扰。美国应该以毒攻毒吗？华盛顿应该超越简单的报复，并在能源上采用“北京模式”吗？国会应该通过针对中国的立法，在美国创造更多的绿色能源工作吗？三个问题的简短答案全是“不”。
如果绿色能源与常规效率一样有效，将不需要补贴。目前更多的绿色能源工作意味着更少的能源效率。此外，真正的确保创造就业，需要的是挑选优胜者。小型灵活的企业会使引起大量失业：就业则意味着这些竞争必须被抑制，就像在中国一样。结果是不可避免地伤害了创新。最后，更多的清洁能源工作意味着更少的清洁能源。中国补贴损害了美国制造业，但削减了可再生能源发电的价格。阻止中国商品会提高价格，使绿色能源的竞争力减弱，削弱生态收益。
最糟糕的主意，是美国在清洁能源上模仿中国。即使北京在为中国做明智的选择，这些选择对美国也极不可能是明智的。美国处在一个远比中国好的位置。美国有一个从根本上更有利于创新的制度。美国肯定会从模仿中国在透明度方面的做法中遭受困扰。
美国还拥有一个更好的资源禀赋——更多的人均土地和水资源。尤其是水资源的差距，是中国天然气发展的一个障碍。因此，这是毫不奇怪的，中国在水资源上投资了很多。但它仍对美国没有任何意义。在美国的发电量中，煤炭的发电量是天然气的两倍。在中国的发电量中，煤炭的发电量是天然气的20倍。这不是美国应该遵循的模式。
即使是在备受争议的太阳能上，欧洲激励的结束揭示了中国补贴的成本。例如江西赛维（LDK Solar），无锡的尚德电力（Suntech Power），英利绿色能源（Yingli Green Energy），被政府提供数百亿的援助，他们宣布背负数十亿美元的债务。现在他们的总市值不足1亿美元。与中国相比，美国政府的太阳能补贴被视为不足，但随之而来的损失同样是真实的。中国所有的支出是原材料支出，它们时常被浪费；其它时候仅仅是一个尝试，以弥补在其它领域中的有害的政策。美国已经做得更好。
作者史剑道(Derek Scissors)是中国问题专家，美国传统基金会亚洲研究中心亚洲经济政策的高级研究员。
译者：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助理-张胤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