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代表我向江平、张思之、王工先生表达敬意,因为今天讨论的话题主题是“中国律师何处去”,我认为向何处去,它不是一个方向,或者方向不是指出来的,而是活出来的。说实话,江平等三位老先生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有他们的生活方式,已经说明了向何处去。所以我相信方向是活出来的,不是指出来的。这是我的一点体会。
我本人并不是个律师,我是站在讲台上混饭吃的,但是通过《律师文摘》我结识了很多朋友,因为“朋友”的概念已经超出了中国人古典意义上的朋友概念,我们总是说孔子讲“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所以当律师跟法官成为朋友,开发商跟国土局局长成为朋友,老师跟学生成为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朋友这个词的含义已经扩大了,但我还是固守着孔子意义上的朋友概念。“朋友”这肯定不是一个词,不是一个概念,按照孔子的解释,师门里面有朋,师生关系、同学关系,那就是朋的关系。那么友,我就想到中国人来表达友的三种植物,叫松、竹、梅,统称为“岁寒三友”。我认为朋友应该是志同道合的人,知己。说实话我经常用朋友这个词,我认识了律师界的朋友,称之为知己也可以,就是大家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审美情趣,特别是我的老同学陈惠忠先生,是我的老大哥,也是我的同班同学,我认为他是律师界的一种火把。
我不是律师,是在讲台上混饭吃的人。但我认为律师也好,教师也罢,大家同生于一个江湖,我把它称之为中国江湖。我就以一个站讲台的教师的身份简单说两句,我认为教师也好,律师也好,就是在二元结构里面生活的,我把它称之为顺从和抵抗。人活在这个世上,特别是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你不得不顺从,用李长之评价鲁迅先生的话来讲,就说人得生存,人得活着。为了活着,你必须不得不顺从。这就是为什么法官跟律师能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同时律师也好,教师也好,内心还有一种声音叫抵抗。因为我们这个时代太多的恶,太多的邪,太多的冤,太多的屈,我们不得不抵抗,抵抗也是一种生存。
我认为人的生存有两种,两个境界,一个是俗,一是雅。我特别喜欢我教过的学生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王老师我这人俗,我是专家,但雅是我的本行。也就是说,老师也罢,律师也罢,可能我们要同生于两个世界,一个是俗的世界,要生存。为了养家糊口,我们不得不赚点钱。同时我们还要雅,那就是抗争,那叫抵抗。我这个人一直认为是一个非常妥协的人,我想要生存的两个世界,一个是雅的,一个是俗的。我想律师也是这样,律师面对的邪恶、冤屈可能比我们教师看得多。刚才讲的那个案子,牢头狱霸,警察打死人,法官判案不是按照法律,是按照其他的一些江湖规则来判,那么这些律师可能见得更多。
今天来了很多的学者,教师也一样,我们站在讲台上,三尺讲台也不只是一个象牙之塔,它也是一个江湖。所以我们这个时代挺肮脏的,挺无奈的,但是大家都要活着,首先要活着,要生存,所以律师要跟法官成为朋友我能理解。但是当律师和法官成为朋友的时候,当然律师还是有底线,你不会永远把他当做朋友,因为律师跟法官本身不是朋友关系,可能我们内心还有一个坚守着中国古典的那个朋友的概念,但是我知道这是一种活法,一种生存的方式。我要告诉我自己的,或者说也是与律师朋友共勉的就是我们还是在另一个世界活一活,就是雅的世界,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抵抗。
抵抗这个概念我是从鲁迅先生那里得来的,因为最近我没事干,一直在读鲁迅的文,也读鲁迅本人,我本人对鲁迅先生是敬重的,很崇敬的,鲁迅是能够代表中国的“战士”这样一个概念的人。我认为律师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既是一个顺从的法律专家,同时某种意义上也是个“战士”。你要跟恶、跟邪、跟冤和屈来作斗争、作抵抗、作抗争。抵抗的人具有审美价值,是可敬的人,但未必可爱。一个俗人为了生存而顺从,那是一个大儒主义者。所以我认为中国人活得挺难的,不管是学者也好,还是律师也好,活的都挺难。但是也恰恰中国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使我们的人生更丰富多彩。我们要感谢这个时代,感谢中国这个江湖。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