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薛文军,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中国应急管理研究基地研究人员;彭宗超,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中国应急管理研究基地主任.
危机决策是危机管理的核心与本质。然而,危机的突发性、紧急性、不确定性、威胁性与新颖性的特征,打破了决策者常规情境下的行为模式,使得决策者不可能采用常规的决策方式做出决策,如危机的紧急性要求决策者必须做出快速的响应,使得决策者不可能按照常规情境下正式的、耗时的决策程序来决策;危机发生发展的高度不确定性,进一步打破了常规情境下决策者基于确定性预期做决策的可能性等。这都给决策者带来了高度的紧张和巨大的压力,对其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不仅要采用科学的决策方法,还要应用一定的决策艺术,才能够在有限信息、有限时间等条件下,根据危机的发生发展规律,快速、合理地对危机做出适应性的决策。因此,针对当前中国社会正处于危机事件的频发期,研究危机决策,提高决策质量,就具有显而易见的作用与意义。本文试图从技术、制度与认知三种视角对国外大量危机决策领域的研究进行收集、整理与分析,以期为中国危机决策领域的研究提供借鉴与启示。
不确定性是危机情境最为主要的特征之一。它更多地体现为我们很难对事件的结果做出预测,更不可能了解各种结果出现的概率,因此我们很难在不确定性条件下做出决策。Kahneman & Tversky认为人类之所以会面临外部世界的不确定性,主要有两个层面的原因:外部世界(外在事物的特征)和人类的知识水平,而人类所能做的就是不断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从而来认知外部世界。[1]
“技术”视角下的危机决策研究,更为关注因人类知识、认知能力与手段等方面的不足而导致的不确定性,侧重于运用自然科学的手段与方法来研究。这些研究普遍认为要尽量运用信息科学、工程科学、数学等自然科学的知识和方法,确保决策者决策前能够收集充分的信息,并提高其分析能力,最大限度地降低决策者所面临的危机情境的“不确定性”,从而尽可能地保证决策者做出“科学”的决策,避免造成因信息匮乏而导致片面的决策后果。总的来讲,这些研究基本聚焦于三个方面:其一是有关如何提高人们信息收集与传输的能力,如Pallin et al提出的基于证据的信息技术,加强各应急部门信息的共享,避免资源的重复浪费,降低信息收集中存在的各种不确定性[2];其二是有关如何提高人们信息处理与分析的能力,如Rongbin et al提出的多面自治知识启发系统——其有效性与灵活性取决于人力资本(专家)、社会网络资本,来整合数据收集、动态自主分类、信息结构化和知识传递等进程,从而降低应急决策所需信息的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有效性,从而提高应急决策的能力[3];其三是有关如何利用一定的技术手段提高组织间的协作决策。危机的复合型特征,使得危机的应对通常超出了单个部门的能力,需要联合多部门共同应对,因此部门间的合作与协调就成为一项关键的任务,如Vesna et al提出的多媒体式的应急管理平台,为协作式决策(collaborative decision making)提供支持。[4]简言之,“技术”视角下的危机决策研究,主要围绕“信息”这个关键变量来展开,将危机情境下决策失败归因于决策者对信息的收集与分析能力不足,所以应加大对各种相关信息技术的研发与利用,从而弥补这一局限,提高危机决策的效果。
“制度”视角下的危机决策研究,尤其是组织学与管理学等学科,将组织决策的决策者个体抽象化,忽视这些决策个体间的差异,重点研究组织制度对危机决策的影响,他们试图在寻找一种合适的制度安排,从而保证每个危机决策者只要遵守这些制度,就能够成功处置危机。Stern认为制度规则、规范、职能等变量对危机决策行为具有重要的影响,决策者在做决策时不仅要考虑预期收益的最大化,更为重要的是要考虑制度的规范性,通常会做出一种合适的行为。[5]简言之,危机情境下,决策者总是试图将情境的特征与自己的身份、角色结合起来,遵循一种适当的逻辑来做出决策。本文通过对现有研究危机决策文献的梳理,发现国外危机决策制度方面的研究,主要围绕“权与责”两个方面来展开,即有关集权与分权体制以及问责机制的讨论。
(一) 集权与分权选择的困境
学界对危机决策集权与分权的研究,主要探讨究竟是集权还是分权更有利于提高危机决策的效果。集权更多地体现为一种自上而下的决策,而分权则更多地体现为一种自下而上的决策。传统的、主流的观点认为基于协调与效率的需要,政府危机决策应高度集权化,危机决策的情境是内在的、集权性的,集权应成为危机响应的主导模式。但是,随着大量基于案例的经验性研究,集权性决策结构的弊端不断凸显,日益受到强烈的质疑与批判。
集权体制最为主要的弊端是危机决策反应滞后,下层管理者在危机面前不作为。不同危机事件的发生原因、发展规律以及可能产生的后果方面,都具有很大的差异性,人们并非先知先觉,也并非可以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