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阳光灿烂,忽然一个阴影开始遮蔽阳光,天空渐渐暗淡,太阳完全没入阴影,天上现出点点星星,大地一片昏暗。毫无准备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灾难,有人以为末日来临,惊恐得匍匐在地;有人以为天降处罚,跪地求饶;有人不知所措,号呼奔走;有人举火照明,有人鸣锣击鼓;连鸡犬也不得安宁。没过多久,天色渐明,太阳重现,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人们悲极而喜,纷纷叩谢上苍的庇佑,也有人依然忧心忡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天降奇祸。
这是古人描述的日食发生后的情景。在人类对日食的原理还不了解时,也不可能对日食的发生作出预测预报,出现这样的情况毫不奇怪。尽管日食是一种正常的天象,但每次能观察到日全食的地方不过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只占地球面积很少的一部分,并且那些地方未必有人居住,观察时还会受到时间和气候的影响。所以,一个人一生中能看到日全食的机会并不多,不可能积累多少直接的经验。即使以往见过,或者听长者说过,一旦日全食真的出现,还是免不了会产生恐惧。
奇特的日全食更会引起震惊。在中国史书《竹书纪年》中就记载着这样一项重大事件:“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懿王元年,在郑这个天上,早上天亮了两次。)
这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却千真万确,并且已经得到科学的验证。1997年3月9日在新疆观察到了一次类似的日全食:早上日出前,天已大亮,这时日全食发生了,天空重新变得黑暗,星星闪烁,然后第二次天亮。有了这样的实证,科学家断言,“天再旦”发生在公元前899年4月21日凌晨5时28分,今陕西华县(当时的郑)一带可见到此次日全食,于是当地人产生天亮了两次的错觉。这无疑是从未见过的“灾异”,值得载入历史。
古代中国以农立国,农业生产是国家、部族、家族以至个人赖以生存的基础。当人们还不具备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时,只能尽力观察自然的变化,包括天象、星象的演变,以便作出解释或判断。
相传尧已经设立“掌天地四时”的专职天文官,负责观察天象,由四个人分别驻在东西南北四个地方,通过观测太阳和星宿来推定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个节气的具体日期,以利农事。《尚书·胤征》记载:夏王仲康时(约公元前2050年前后)发生了一次日食,由于天文官羲、和二氏沉湎酒色,疏于观测,居然没有及时作出预报,以致引起全国震恐。
尽管这些传说还没有得到充足的证据证实,但到春秋时期,史官已对日食作了完整的记录。
在《春秋》所记的两百四十二年间,发生了三十六次日食,每次都有年月日的记载。照理说,日食不会像其他自然灾害那样给人类带来直接损害,既然有了预报,大可不必再惊慌,为什么还会被视为不祥,当作灾呢?
这是因为,中国古人一直有一种“天人感应”的观念。这种观念将天上的日月星辰都与人事相对,太阳自然是与国君相应,所以太阳中若出现黑子,就说明国君有错误,应该好好反省;而太阳居然被黑暗所遮蔽,这说明国君肯定有更大的罪过,所以上天才要发出警告,或者预示着惩罚的降临。
对于春秋期间的日食,《史记·天官书》解释为:“天子微,诸侯力政,五伯(霸)代兴,更为主命。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秦、楚、吴、越,夷狄也,为强伯(霸)。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并为战国,争于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焦苦。”
《汉书·天文志》讲得更加具体:“杀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三十六次日食居然会对应三十六位国君被杀,而且从此天下大乱。《汉书·五行志》已将日食列为灾异,具体记载了西汉两百一十二年间的五十二次日食。
其实天文官和史官心里都明白,并非每次日食都能找到对应的灾害,即使勉强能与某次灾害挂上钩,也不存在严格的时间、地点的关系,那么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的结论呢?一方面当然是敬畏天命。天威不可测,即使不明白也不能不重视。另一方面,包括天文官在内的臣民都明白,国君再昏庸无道,再骄横残暴,对老天爷还是怕的。所以像日食、月食、异常星象、地震这类灾异发生后,正是向国君进谏的好机会。
“日变修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日食后该增加德行,月食后该减少刑罚,异常星象后应该讲究和谐)。国君照例要换上素服,停止娱乐活动,降低膳食标准,临时住在偏房中闭门思过,甚至还要下罪己诏,广泛征求臣民的批评建议,采取赦免罪犯,减轻赋税等具体措施以示悔改的诚意。
就这一点而言,日食对中国古代社会还是有一定积极作用的。
在今天,日食现象已经为科学理论所完全解释清楚, 稍具科学素养者都不会相信“天人感应”论,它作为一个小小的历史话题,已经留存在故纸堆中,供少部分好古者翻检、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