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青年越来越显著的一种走势,是Kidult。所谓 Kidult ,是指“打扮和行为举止像孩子的成年人”,他们通常留恋着儿童或者青少年的活动和思维方式。
做孩子的时候感到无聊,盼望着长大。长大后又向往着返回童年。我们浪费自己的健康去赢得个人的财富,然后又浪费自己的财富去重建自身的健康。我们焦虑地憧憬未来,忘记了眼前的生活。活得既不是为了现在也不是为了将来。 我们活得似乎永远不会死,我们死得也好像从来没活过。 ——莱辛《幸存者回忆录》
现今青年越来越显著的一种走势,是Kidult。所谓 Kidult 目前还没有恰当的汉语对应词,它是指“打扮和行为举止像孩子的成年人”,他们通常留恋着儿童或者青少年的活动和思维方式。
Kidult 的蔓延趋势和童年的定义、状态的改变有关,和社会传播媒介的发展和商业的推波助澜有关。《老友记》就是一群拒绝长大的成人代表宣言。那些帅哥美女同时生活在大都市和无尽的青春期里,“他们不从哪里来,也不到哪里去。他们没有目的,也没有羞耻,每天都在青春期的自我陶醉中狂飙突进。在现代的公寓之外,他们似乎并不存在,成长和发展和他们无关。这些永远年轻的人生活在静止的时间里,从来不急于成功,不急于去上班,不急于自我批评。”
可能真正吸引观众的是他们对剧中人物的认同,对无止境的青春期、松散的态度、免于任何责任和压力的生活的向往。而提供这种节目的电视台在混淆童年和成年的作用方面是巨大的。
作为个体的童年当然在延续,作为社会符号的童年概念却在悄悄改变,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对此还茫然无觉。
开篇就吸引人的是我们未曾思考过的问题:童年的概念从何而来?它又如何正在飞速消逝?
在中世纪的时候,童年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孩子们生活在以口语沟通的世界里,有机会接触该文化中几乎一切成人的方式,除了不会做爱、不会打仗。这种局面直到印刷术的出现才被改变,成人世界开始和儿童世界分离,阅读时代的开始成为童年的摇篮期。被儿童所厌恶的学校出现了,莎士比亚笔下哼哼唧唧不愿去上学的小孩儿和我同事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于是所有人就开始认同儿童不能共享成人的语言、学识、爱好和社交生活了,在整个西方世界,童年的概念就已然成为社会准则和社会事实。
到了19世纪和20世纪,出现了关于童年的二重奏。洛克认为儿童是未成形的成人,唯有通过识字、教育、自我控制和羞耻感的培养,才能把儿童改造为成人。对于洛克,这是个增加的过程;而对卢梭而言,恰恰相反,教育是个减少的过程,问题出在畸形的成人上面。不管怎样,书籍阅读文化把童年的年轮刻画得如此细致,以至于几百年来孩子们都必然过着非常接近的生活。
然而,自从有了电视,信息等级制度的基础就崩溃了。
之所以说童年在消逝,就是因为在如今的信息环境下,很难再有秘密可言,一览无余的媒介迅速改变着孩子,童年这个词从概念上就要退出舞台了。因为我们的孩子们还没有提问,就被给予了一堆答案。
于是出现了成人化的儿童,儿童化的成人,他们共享电视广告的宗教般的吸引,从同样的电视节目里发现比真实更吸引的虚幻人生。
当印刷品的阅读意味着一个放慢速度的头脑时,对电子信息的接受则意味着一个加速的头脑。在娱乐的世界里,智力开始单一化,成人和儿童的概念同时都在萎缩。于是童年的消逝就伴着青春期的无休止蔓延,一同成为文化的产物,并且反过来再影响所谓文化的走向。
前面提及的Kidult 还是一种比较可爱的文化表现,而另外的情形更使人觉得紧张,那就是我们身边很多3、4岁的孩子已经开始用恶俗的电视剧语言来武装自己了,这些幼童甚至会使用电视剧的成人社交手法来表达。据说父母们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如是更显聪明,更能有父母的成就面子感。这实在让人觉得心里发麻。
概念既然能诞生,也必定会消亡。童年或许就正好属于这样的一个概念。
《童年的消逝》的作者 尼尔·波兹曼 并不解释和分析我们能为童年的消逝做些什么,事实上没有答案。眼睁睁看着儿童的天真无邪、可塑性和好奇心逐渐退化,然后成为伪成人的劣等面目,是极为可悲的。但问题究竟能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反正已经消亡而又不被我们所察的东西已经有很多了。我们只能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如同作者在前言中所说:美国文化敌视童年的概念。因此本书实质上是对社会传播媒介的质询。岂止是美国文化?现阶段的大众传媒在所有的地区都引领着大众们奔向无人知道的危险地带。
文/ 陈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