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心”,是头放任的大象;我们的“智”,是具备掌控能力的骑象人。它们往往意见相左、各行其是。于是,我们离幸福越来越远……
——《象与骑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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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说,经典不是你正在读的这本书,而是你正在重读的这本书。
《象与骑象人》,我正在重读。像第一遍一样,读得非常认真。我在公交车上读,在零碎的等待时段读,仿佛把它镶嵌在我的日常生活之中。它是一本生活化的心理书, 传播的不是无法验证的心理学理论,而是沾染着人间烟火的实用观点;关注的也不是虚无缥缈的彼岸前世,而是实实在在的现世人生。
跟随着乔纳森·海特的脚步,穿越生活中的一些迷思,我和我的人生,变得更加清晰。
幸福和你,谁创造了谁?
你幸福吗?
很多人回答:不幸福!
不幸福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自己不漂亮,伴侣不如意,住房不宽敞,工作挣钱少又不体面等等。很多人都陷于一个幸福迷思,认为金钱会创造幸福,美满婚姻会创造幸福,好工作会创造幸福……真的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让你不幸福吗?如果一切皆如你所愿,它们会创造一个幸福的你吗?
乔纳森·海特发现,幸福很多时候与外在无关,而与你有关。每个人都有自己专有的“幸福基准线”。这个基准线像一只操控幸福感的无形的手,无论你遭遇车祸全身瘫痪,还是买彩票中大奖,一段时间之后,你的幸福感受都会回归到基准线附近。“幸福基准线”很大程度上是受遗传基因决定。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幸福基准线”天生是 50分(假设满分为100分),外在一切哪怕都能如你所愿,你也没有那些生活平平、但天生基准线就是80分的人感觉幸福。
我发现,我就是一个“幸福基准线”比较低的人,在整个青少年时期,心灵的天空整天阴云密布,极少有阳光灿烂的时候。长久的忧郁心境,让我习惯并爱上了忧伤。 我甚至觉得,忧伤于我,像一款合身的衣裙,穿上它,会让我显得楚楚动人。其实,我们整个家族都是忧郁之人,似乎我的家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心花怒放,生活中也 几乎没有开怀大笑的时刻。女儿小时候活泼快乐,像一个家族的异类,可进入青春期之后,也变得有些忧思。比女儿大一岁的小侄子,自小就少有阳光之态,似乎他 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值得惊喜和尖叫的事情。
因为“幸福基准线”的存在,就形成了一个“幸福跑步机”效应。那些相信金 钱=幸福的人,在“幸福跑步机”上拼命奔跑,最终却发现自己的幸福感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此外,人的心理有还有一种“适应原则”:人对现况的判断,是以比 自己现已适应的更好或更坏为基准。一旦适应了自己的现状,一个穷光蛋和百万富翁的幸福指数也许差不了多少。
这是不是说因为“幸福基准线”和“适应原则”,外在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变得更幸福了呢?不是的!“幸福基准线”并不是一个绝对值,更像一个平均数。基因只是设定了一个“幸福可能范围”,外在有些东西决定了你的幸福感处在这个范围的高点还是低点。
积极心理学家们提出了一个“幸福方程式”:
H=S+C+V
我们真正感受到的幸福持久度(H),取决于我们天生遗传的幸福范围(S),加上我们的生活条件(C),再加上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因素(V)。
乔纳森·海特认为,有些外在因素真的会影响个人的幸福感,比如噪声、人际关系等。我的体验是,最基本生活条件的改善会让人更幸福。我从一个不到30平方米的毛坯房, 搬到一个几乎大一倍的刚装修好的房子,半年之后仍然有一种幸福感。一旦基本生活条件或基本需求满足之后,“适应原则”就会发挥作用。而V更多的是指精神层 面也即让自己有提升感的活动,比如冥想、灵修、运动、学习等。
乔纳森·海特的“幸福假设”带给我的最大启发还不是这些,而是:不是幸福创造了我们,而是我们创造了幸福。也就是说,不是拥有富裕生活、美满婚姻你才幸福,而是反过 来,因为你天生就是一个幸福的人,你才更可能拥有富裕生活和美满婚姻。由此,可以从另一个视角解读剩女:不是因为一个女孩被“剩下”才觉得不幸福,而是因 为她不是一个幸福的人才会被“剩下”。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我们常听到的一个俗语。苦难真的能带来成长吗?这是我时常思考的一个问题。
乔纳森·海特认为,悲剧刚发生的头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原有的生活轨道被彻底毁掉,我们的人生会出现一个“机会之窗”。这时,以前热衷的种种名利不再有吸引力,我们更 看重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情:家庭亲情,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抚慰。“逆境之所以是人类追求完善人生发展不可或缺的要素,是因为逆境迫使我们停下脚步,让我 们有机会注意到其他歧路,思考我们真正想要的人生终点。”乔纳森·海特说。
每个遭遇逆境的人都会迎来“机会之窗”,为什么有的人经历苦难之后,变得更加宽容、温暖,活出不一样的自己?而有的人却被苦难击垮,长久陷入症状(抑郁、恐惧症)之中?还有的人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改变之后,又重新回归到追逐名利之中?
原来,真正起作用的不是打断惯常的生活轨迹,而是你能不能“找到事件的意义”,从而改变以后的生活方式。那些找到事件意义的人,有时会产生一种使命感,从而 投身于助人的事业之中。有些人虽然也产生大我之心,却没有真正行动起来,很快就被惯常的力量拉回原来的轨道,重新回归苦难之前的生活方式。那些心理承受能 力较低,没找到意义的人,不仅不能获得创伤后成长,还会造成“创伤后应激障碍”。
5年前,我被抛入人生断崖,发现自 己长久遵循的一些生活规则全部失去意义。我追求美好、遵守道德、待人良善,上天却还要让我遭遇如此灾难!我沉浮于悲伤之海,不可避免也产生愤怒。8个月 后,我开始书写,从记忆源头重走我的人生路,想弄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在我的生命中发生?跟随着文字,我长久地跋涉于苦难的荒原。慢慢地,我人生中第一 次有了使命感:我要抚慰悲伤,抱慰痛苦,帮助那些与我有同样经历的人穿越自己的苦难之墙。
苦难让我明白:脱掉世俗的外衣,每个人都是卑微的生命。面对灾难的飓风,每个人都轻如浮尘,根本无从掌控自己的人生。正如庄子所说,每个人都在上天的射程之内,之所以没被射中,只是一时幸运罢了。
我不再问“为什么偏偏是我?”我相信,人与人之间,不是命不同,是使命不同。
我遵从自己的使命,告别小我,组建团队,开始做助人的工作。有时候,那些名利之事、小我之争又会回来侵扰我。我问自己:你难道忘记苦难教给你的东西了吗?这个叩问,会让我重新进入我的新轨道。
如果问:灾难前和灾难后,你愿意选择哪一种生活?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灾难后的生活。与5年前相比,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如果没有灾难,我肯定不知道我还可以这样活。
我的经历,也是乔纳森·海特所说的“创伤后成长”。他又提出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逆境会让人更坚强,但是否只限于某个人生阶段?特别爱他这种“再深入追问一句”的做法。这个问题对 当前家庭教育中流行的“挫折教育”具有重要价值。他得出的结论是:逆境在十七八岁到二十出头时出现,对当事人的益处最大。
尽管灾难带给我很多成长,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的话,我宁愿做一个庸常的人也不要灾难发生。因为,对一个家族来说,付出的代价太为惨重。所以,乔纳森·海特提出警语:要让逆境对人产生最大益处,那么逆境发生的时机一定要对(刚成年时),对象也要对(具备足够的社会及心理资源者,才有办法面对挑战,从中获益),程度要恰到好处(不能严重到造成“创伤后应激障碍”)。
什么样的人生才值得过?
之前上心理课时,一位老师说人生最终的目的是“愉悦地活着”。但怎样才能愉悦地活着呢?
乔纳森·海特给出的答案是:爱与工作。
他认为,人要像植物那样活得生机勃勃,最重要的条件是爱,因为没有哪个人是孤岛。人是群居性超强的生物,没有朋友和安全依恋,不可能快乐起来。第二个最重要的条件,则是拥有且追寻正确的目标,让自己体验到那种心流与投入的感觉。大部分人是从工作中检验到这种感觉的。
当年,弗洛伊德被问到“一个正常的人该怎么做才能活得好”时,他给出的答案也是“爱与工作”。
创伤之后,很多人寻找到的“事件的意义”就是爱。当被灾难剥掉世俗的外衣之后,一个人只剩下赤裸裸的生命,这时最大的需求就是与人的联结。来自同类的温情和抚慰,可以让我们面对生命的脆弱与人生的无常。也因此,获得“创伤后成长”的人更有人性光辉,更具生命温度。
那种更多与人联结的工作,也更容易带来快乐和心理满足。心理学大师欧文·亚隆曾与同事说,心理治疗带给他如此多的收获,他愿意不拿一分钱做这份工作。他同事接着说,他甚至愿意倒找钱做这份工作。
乔纳森·海特说,就跟植物需要阳光、水及土壤才能成长、繁茂一样,人需要爱与工作、全心投入,人也像蜂群一样,能从群体之中感受到超越自我的意义感。只有这样,才能过拥有有意义的人生。
穿越幸福及人生意义的迷思之后,人生的需求原本如此简单。
人生旅程过半,我也愿自己的生命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