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恩•米尔索普
琳妮•巴瑞-李
“她什么时候回来,爸爸。”
“她回不来了,宝贝。她死了,她去了天堂。”
——谨以此书献给我亲爱的妻子安吉和那千千万万被癌症夺走生命的了不起的妈妈们,我想告诉你们,即便离去,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你们深切的爱。
我曾经以为,我与安吉的爱情,可以从青春直至白首。
命运却对我们似乎另有安排。
1993年3月一个狂风呼啸的周六,那些安排开始显露出来。
当时我正坐在沙发上照顾尼斯。他快两岁了,我们管他叫捣蛋先生。你不能放任他在厨房橱柜边待上五分钟,否则他会把罐子和盘子全都拽到地板上,一个不留。
安吉带着古怪的表情走了进来。
那是担忧的神色,因为安吉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着的,她这副神情我很少看到。
“米尔,”她说,“我发现胸部有个包块。”
她解开胸衣给我看,我放下尼斯。“在这儿,看,”她说,拉着我的手指引我去摸。“你能感觉得到吗?”
我摸到了。那里显然有个包块,但感觉很小。不超过一颗豌豆的大小。
“我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告诉她,“很小。也许只是一个囊肿。但保险起见,我们去医生那里预约一下。不过我肯定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再次说。
直到我们去看医生前,我们都是这么说的,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还能怎么想?
安吉只有三十岁。谁听说过女人在三十岁得乳腺癌的?
我们是肯定没有。似乎不可能。
全科医生和我们的观点一致,她认为我们也许真的不必担心。“感觉的确像个囊肿,”她确认说,“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去医院进行切片检查,不管怎么样,确认一下总是好的。”
我们去做了切片检查,几周后我们在邮箱里收到一封信,通知安吉去门诊部拿结果。
我们俩依然没有担心,反正没有真正担心。那么小的一个包块,她又那么年轻,毕竟,她们家从来没有人得过癌症。
“别傻了,米尔。”
当我告诉她我会请一天假送她去医院时,她对我说。安吉不开车,所以我送她去是最方便的。但她坚持,“老实说,没必要,米尔。我会叫我妈陪我一起去。”
“你确定?”我问。
尽管现在向我工作的庞蒂弗拉克特矿场请一班假很难,但我依然觉得我有责任陪她一起去。
“不用,米尔,”她坚定地说,“你去上班。为这种事请一天假不值得。我会跟我妈一起去。别担心了好吗?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一整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安吉。无论我多么努力地说服自己她不会得什么重病,我还是忍不住去想:
“是的,但如果她真的得了重病呢?”
下班回到家,我发现门还是锁着的,家里空无一人,这表示小家伙们还在我母亲那儿。
一阵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梁骨爬了上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安吉和医院的预约是在十点。
那她究竟在哪里?她应该早就回来了。
我现在真心焦急起来。
不知道是要去我妈那里还是留在家里等安吉,最终我留在了家里,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从前窗往外望,寻找她的身影,每一分钟的等待都像是半个小时般漫长。
实际上,我整整等了一个小时才最终在远处看到她的身影,她沿着街道拖着缓慢、僵硬的脚步走来。
她走路的样子让我感觉全都不对——完全不像安吉。
我想我已经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跑到前门把门打开,甚至隔着一段距离,我都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状况不对劲得离谱。我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她走到大门时终于看到了我,她看着我,摇了摇头。她在哭。
我沿着小路跑过去,把她拉近,试图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好准备。我们幸福的小泡泡就要破灭了。
“我得了癌症。”她在我怀里啜泣。
听到“癌症”这个词的那天,就如同一把匕首刺穿了我。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安吉在她那个年纪怎么会得癌症呢?我只是不能相信。
但她是真的得了。
尽管有千万个不可能,她还是患上了那个致命的疾病——那个令每一个染上它的人都闻风丧胆的疾病。我也不例外。
想到要失去她,令我心跳骤停。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做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我只能用尽一切力气抱紧她。
那是个春天,前花园已经展现出一派喜人模样。
那个时候我是非常热情的园丁,从在花房里播种到它们的生长,每一阶段都一样热衷,我家几乎每个人都这样,我把大量空闲时间用在了户外,在花园里劳作。
我们有块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完美的条纹状草坪,花床和花篮里已经开满了三色紫罗兰报春花,它们很快将会被夏天的花儿取代。
突然这些全都没有了意义。
突然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听到那几个字,一切都变得黯然无光。
“我患上了乳腺癌,米尔。”
安吉趴在我胸前再次说。她紧紧抓着我,啜泣着,眼泪在她脸上肆意流淌。“我不能相信。我只是不能相信。”
“好了。”我说,劝她沿小路继续往回走。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回家的路有这么漫长,我不知有多气自己没有坚持陪她一起去,更气自己为什么这么自信不会是这种情况。我对此完全没有准备。
“来吧,”我说,“我先扶你进去,屋子里暖和。”天并不是那么冷,但突然让人感觉很冷。“会没事的,亲爱的,”我安慰她说,“我知道会没事的。如今乳腺癌是可以治好的。发现得早,对不对?所以我肯定医生能治好。”
“米尔,我不能相信,”她又说,“我居然会得乳腺癌。”
我扶她进屋,我们在沙发上坐下后,她便告诉我她将不得不把乳房切除。
她说她已经和她妈回去过,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爸。我知道他们必定像我一样震惊。毕竟她实在是太年轻了。
“没关系。”我说。
我嘴上虽这么说,感觉还是全都不对。她失去乳房当然有关系了。对她会有影响——我知道会。但我要让她知道对我来说没关系。这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任何东西。“重要的是你能好起来,”我说,“重要的是你能康复。我只关心这个。”
那之后,一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展,这只让我更加感受到她的病真的很严重。
他们给安吉约了个日子去做乳房切除术,之后,他们解释说,他们会给她进行一个疗程的化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管怎么说,就他们所能预料到的——手术就算结束了,我们可以继续生活。
我们迫不及待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现在我们既然知道安吉得了癌症,我们便不能不去想它。想象癌症潜伏在安吉体内——潜伏并生长着。
它会生长得多快?
尽管肿瘤专家安慰过我们结果看上去是积极的,但每多等一天我们都觉得难受。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了,在七月初,一个阳光灿烂的周二,我把她送进了巴恩斯利医院,第二天接受手术。
手术即将到来,知道肿瘤很快就要从她身体里切除,我感到开心了些。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安慰她我不在乎她手术出来后少了一个乳房。想让她信服我看到她的伤疤时不会反应过度,这一点很难,但我的想法不可能比这更真实了。
我所关心的只是她能再次好起来。
安吉手术后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去看她。
一方面,知道癌已经被切除了我如释重负,但另一方面,乳房切除手术给人的感觉肯定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我想她肯定吓坏了。
我把瑞安送去了学校,然后把达蒙和尼斯送去了我哥哥马尔克家。
仅是叫他们起床,帮他们穿好衣服,让他们吃完饭,我就已经感觉像是做了一天的工作。
书籍信息
书名:《亲爱的小孩,原谅我不能陪你 长大》
作者:[英]伊恩•米尔索普 琳妮•巴瑞-李
译者:李娟
出版:重庆出版社 2015-4月
定价:32.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