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个性毫无疑问到了极端,这一点在总统候选人当中是特别罕见的。许多见过他的人——无论是在谈判和采访中,在辩论台上,还是观看电视辩论过程中——似乎都认为他令人困惑。在这篇文章中,我将试图揭开构成特朗普独特心理化妆的关键气质、认知风格、动机以及自我意识。特朗普谢绝本文的采访,但是他的生活经历在自己的书籍和演讲、传记资料中以及在新闻报纸中都有详细的记录。作者的目标就是借鉴当今心理科学一些最重要的思想与研究成果,开发一种冷静及分析性视角,来观察特朗普。——Psy525.cn
一.特朗普的气质
50年来人类在性格心理学上的实证研究,已经在人类变异的最基本维度方面,达成科学共识。尽管辨别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无数种途径识,但心理科学家已经总结出一种相对简单的分类法,被广泛地称为性格五大模式:
(1)外倾性:爱交际,社会优势,热情,寻求回报行为
(2)神经质(自恋):焦躁不安,情绪不稳,抑郁倾向,消极情绪
(3)尽责性:勤奋,守纪律,守规则,组织性强
(4)宜人性:热心,关心他人,利他主义,同情心,谦虚
(5)开放性:好奇,求异,富有想象力,接受新思想
绝大多数人在任一的因素上的分数都处于中间左右,但有一些人得分则接近某一个极值。研究毫不含糊地表明,外倾性较高与更幸福和社会联系更为广存在联系,尽责性较高则预示学业与事业上更为成功,宜人性较高与关系更为深厚相关。相比之下,神经质过高总是不好,是构成不幸福、不正常的夫妻关系以及大脑健康问题的危险因素。从青少年中年,许多人倾向更有责任心,更平易近人,少了些自恋,但这种变化通常很小:在一个人的人生当中,这五大类性格品质是相当稳定的。
根据以上五大因素,心理学家史蒂夫?J?鲁本泽尔(Steven J. Rubenzer)和托马斯?R?法辛格鲍尔(Thomas R. Faschingbauer)与大约120名历史学家和专家一道,从乔治?华盛顿开始,对美国所有的总统进行了打分。小布什外倾度特别高,却在经验开放性上较低,是一位喜欢好奇,智力上比较死板,但却非常热情,非常外向的社会演员。奥巴马相对内向一些,至少对一位总统而言,自恋上低得出奇,他镇定自若,头脑冷静,或许到了成为缺陷的地步。
在整个人生中,唐纳德?特朗普表现出一种人们预计美国总统绝对不会存在的性格轮廓:冲天高的外倾度与与比低于极值的宜人性相结合。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判断,但我相信观察特朗普的绝大多数人都赞成这种判断。在品行特征方面,没有任何特别微妙的东西。这里讨论的不是深层、无意识的过程,不是临床诊断。作为社会演员,我们的表演是要拿出来让所有人看的。
与小布什、比尔?克林顿(以及名列外倾性所有总统榜首的泰迪?罗斯福)一样,特朗普以一种外向、精力充沛以及在社交优势的方式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发愤图强,焦躁不安,无法保持安定。他几乎可以不用睡觉。在1987年他所著《交易的艺术》一书中,特朗普描述每天都被各种会议和电话占满。近30年后,他依然一刻不停地与他人互动——在集会上,在访谈中,在社交媒体上。竞选进程中的总统候选人永远处于运动状态。但似乎没有任何人像特朗普那样热情地拥抱竞选,其他任何候选人似乎都没有那些多的乐趣。这里选取他的推特文字作为样本:
4月12日上午3点13分:“哇,了不起的新民调结果-纽约!谢谢你们支持!”
4月9日上午4点22分:“伯尼?桑德斯说希拉里?克林顿没有资格当总统。她的决策能力,我可以并并驾齐驱。”
4月8日上午5点03分:“到纽约了,太棒了。赶紧做留下的许多事情(不要忘记,在竞选的同时,我仍然在经营一家大公司),就喜欢这样!”
4月5日晚上12点25分:“哇,几乎所有人都退了,《政客》网站一片混乱。消息太好了——记者们不老实,坏透了!”
高的外倾度最主要表现在持续不断地追求回报。在大脑内多巴胺回路活动的激励下,高外倾性表演者奋力追求积极的情感经历,不管这些经历来自社会认可、名声还是财富。实际上,高外倾性认识觉得追求过程比真正实现目标更令人满意。1987年,芭芭拉?沃特斯特(Barbara Walters)问特朗普是否愿意接受委任,不是通过竞选担任美国总统,特朗普说不: “我相信自己喜欢这种追求。”
特朗普的宜人性比其外倾性更极端,但方向却截然相反。宜人性可以说是人类世界最珍贵的品格,它与人们所表现的关怀、爱心、温柔、礼貌和善良的高低程度有关。特朗普肯定热爱自己的家庭,据报道他是一位大方而公允的老板。甚至还有他会见一位身患癌症将不久人世的男孩的闻名故事。这位男孩喜欢电视节目《学徒》,就想让特朗普告诉他:“你被解雇了!”特朗普不忍心这样做,他给男孩一张7000美元的支票,告诉他:“去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然而,与外倾性及其它四个品格因素一样,宜人性关心的是与他人相处,与世界相处的整体风格。根据对其一生交往的广泛观察,这些值得注意的例外与特朗普作为一位特别令人讨厌的人物的广泛社会名声是背道而驰的。宜人性较低的人世往往被描述为冷漠、粗鲁、傲慢以及缺乏同情心。如果唐纳德?特朗普不在这一性格因素上评分很低,就没有任何人评分很低的情况。
研究人员将理查德?尼克松评为美国最不讨人喜欢的总统。然而,与曾经向《纽约时报》专栏作家盖尔?柯林斯(Gail Collins)寄回她写的专栏文章,并在她的头像上画圈,潦草地写上“狗脸”字样的特朗普相比,尼克松还算与人为善。在《永不满足》一书中,他抱怨女歌手兼演员切尔(Cher)曾说他像“一点狗屎”,还在推特上吹嘘:“我一拳就把她的屎打了出来,之后她再也没有敢说我的任何事情。”在竞选集会上,特朗普鼓励支持者粗暴对待抗议者。“把他们赶出这里,”他喊道。“我就想给他一巴掌。”从不同情他的记者到政治对手,特朗普称他的所有对手都“令人恶心”,并把他们当成“失败者”一笔勾销。按照真人秀电视节目的标准,特朗普令人讨厌的行为也许并不让人感到震惊。但是,那些希望选民为自己投票的政治候选人却几乎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随后我们会看到,特朗普的社会野心与攻击性倾向在他的早年生活中就有证可查。(据他自己叙述,他曾经对二年级音乐老师大打出手,打对方鼻青眼肿。)据上世纪80年代负责曼哈顿特朗普大厦工程建设的副总裁芭芭拉?蕾丝(Barbara Res)讲,特朗普性格的情感核心就是愤怒:“说到愤怒,那肯定是真的。他并不做假,”今年2月她对《每日野兽》报说。“他容易发火是事实,这是他的性格。”实际上,愤怒可能是他高外倾性与低宜人性背后起作用的情感,但它也可以激发社交优势,点燃赢得他人喜爱的欲望。与适当的幽默才能(这种幽默也许是进攻性的)结合一起,愤怒成了特朗普魅力的核心。此外,愤怒渗进了他所有的政治词语。
假如唐纳德?特朗普入住白宫,他会成为什么样的决策者?
预计一位总统将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是十分困难的。2000年大选的尘埃落定时,谁会想到小布什有朝一日会先发制人地入侵伊拉克?即便果真有人想到了,我也没有读到。如家不发生911事件,布什可能永远不会找萨达姆的茬。然而,国际事件会一成不变地劫持总统。奥巴马所继承的,是一场灾难性的经济衰退,2010年中期选举后,他与绝不屈服的共和党所控制的国会拼命斗争。如果这些事件没有发生,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我们永远不得而知。
尽管如此,气质性格特征依然是观察总统决策风格的线索。研究显示,外倾性人士倾向冒重大的风险,而经验开放性较小的人很少对自己深信的信念提出疑问。小布什以高外倾性和低的经验开放性的方式执政,容易做出寻求重大回报的大胆决定,并坚信自己所做的决定不会出错。笔者在布什心理自传中认为,入侵伊拉克这类改变游戏规则的决定,正是他最有可能做出的决定。诸多国际事件打开了入侵时机窗口。布什从自己的终生愿望——在担任总统前就不断追求的愿望,即反对敌人,捍卫自己心爱的父亲(可以想想萨达姆?侯赛因)——以及他自己的生活经历(英雄将自己从压制力量(想想犯罪与酗酒)中解救出来,恢复了平静与自由)中获得了更多的心理肯定。
与布什一样,特朗普总统可能会为获得丰厚回报而孤注一掷,而回报就是竞选口号说的那样,让美国重新伟大。作为房地产开发商,特朗普肯定承担了很大风险,但在上世纪90年遭受挫折后他的经商风格变得越来越保守。作为承担巨大风险的结果,他可以(实际上也做么做)指着市中心的豪华大楼、豪华高尔夫球场以及个人财富(估计达到数十亿美元)向别人炫耀。显然,所有这些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奖励。不过,风险决策同样导致四家参与他博彩业及度假业的公司按美国破产法第11条破产。由于没有布什那种开放性(在这项品质上心理学家给布什评分最低)的负担,特朗普的决策可能更为灵活和更为实,因而更像克林顿而不像布什:在采取行动之前可能做更多、更认真的观察。此外,由于人们认为他比大多数候选人的意识形态色彩都淡薄(政治观察家注意到,在有些问题上他似乎保守,在另一些问题上则持自由派观点,在一些问题上无法分辨立场),他可能轻松地转换立场,给与国会和外国领导人进行谈判斡旋留下余地。但总的看来,他不可能回避风险决策,假如这一点得到发挥,将提升他的遗产,为他提供情感上的回报。
然而,真正的疯狂心理牌,是特朗普的宜人性——或者准确地说缺乏宜人性。历史上从来未曾有过像唐纳德?特朗普这样在公共场合如此一贯而且赤裸裸地不讨人喜欢的人物。如果他离尼克松距离最近,我们或许可以预计,特朗普的决策风格会像上世纪70年代早期尼克松和他的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在国际事务中所展现出的精明现实政治风格,模拟尼克松政府丝毫不留情面的国内政策。人们的观点不同,也许这样也全是坏事。当需要平衡相对竞争的利益,或者与尼克松时代中国这样的对手讨价还价时,像尼克松这样宜人性较低的决策者,就不容易被热烈情感或人道主义冲动而动摇,因而具有一定优势。在国际事务上,尼克松不屈不饶,务实、冷静而理智。特朗普似乎具有类似的强硬与战略实用主义立场,但冷静与理智看来永远也不适合他,其原因也许是特朗普的令人讨厌似乎受到愤怒情绪的驱动。
在国内政治中,即使按照美国政客的标准,尼克松也被广泛认为狡猾冷酷,愤世嫉俗与玩弄权术,同情并不是他的强项。这听上去也很像唐纳德?特朗普——除非再填上奔放的外倾性格,无情的表演艺术以及高于实际生活的名人牌子。尼克松永远不可能填上这些空,特朗普却可以。
研究表明,宜人性较低的人通常被视为不可信赖。不诚实与欺骗行为将尼克松拉下了马,也损害了总统体制。一般认为,当今所有政客都会说谎,或者至少会掩饰,但特朗普在这方面似乎达到了极端。PolitiFact(政治真相)网站对2016年总统候选人竞选陈述的真实性进行了评估,最近公布了计算结果。特朗普的话只有2%是真实的,7%近乎真实,15%一半真实,15%近乎虚假,42%虚假,18%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最后三项加起来(从近乎虚假到彻头彻尾虚假),特朗普达到75%。而泰德?科鲁兹、约翰?卡西、伯尼?桑德斯和希拉里?克林顿对应的数字分别是66%、32%、31%和29%。
总之,唐纳德?特朗普的基本性格品质表明,这样的总统可能非常容易惹火。可能的结果是一位充满活力、积极进取但却疏远真相的总统。他可以是一位大胆、不及后果而咄咄逼人的决策者,极其渴望得到最强、最高、最耀眼和最令人敬畏的结果,却从来不多考虑自己将来会留下什么样的附带损害。他倔强、好战、可畏以及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