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那一针一线下的补丁,触动了游子的心灵;“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那炽热迷蒙的残阳,触动了诗人的心灵。可,父亲的那片海啊,你可知,你是如何触动了我的心灵?
父亲是从海边来的,一米八的大个儿,黝黑而结实的脸庞上嵌着一对儿价值连城的黑色宝石,那对宝石里,似蕴藏着整片汪洋大海。
假期里,父亲总喜欢带我回他的老家,一睹那波澜壮阔的海。妈妈却总是跟在我们身后不甘愿的小声嘟哝:“回家就回家,带那么多礼物干嘛,好像人民币是捡来的似的。”
我和父亲对望一眼,都憋着笑,哪敢出声?父亲是那一片出了名的淳朴善良,当然,说好听了是淳朴,难听了可不就是好欺负?可父亲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该带的礼物还是带,该借的东西依旧借,整天乐呵呵的,一副无公害的模样。奶奶每次都会默默地瞅上我爸一眼,然后极为无奈地转过头对我说:“你爸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我爸傻吗?不,至少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那日,金秋飒爽,漫山遍野的火红似一簇簇跳蹿的火苗。我只身走在田间的小道上,扑面而来的便是最淳朴的海风,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时不时传来海鸥成群的欢鸣。我不禁雀跃起来,一蹦一跳地不知有多欢喜,却冷不丁地被人从后头推了一下,面朝下直直地撞在硬邦邦的黄土地上。
身后传来了男孩子恶作剧后的嬉笑声,我不由得委曲
地放声大哭,却正好被赶来寻我的父亲看到。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发怒。
他黑着一张脸将我抱起,眉心紧锁,把我严严实实地揣在他的怀里,也不顾我大哭,直接带着那几个男孩子去见了他们的家长。他就挺直了腰板坐在一方不大不小的木凳上,平日里乐呵呵的脸冷得像一块怎么也熔不开的冰,嘴唇紧抿着,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而我的哭声也终是在那几人的道歉声中逐渐小了下去。
事后,我被父亲抱到一座高峨挺拔的山上,背山而坐,正对着的就是那片碧蓝壮阔的海。
他先将我放在草地上,然后紧挨着我坐下,揉了揉我的脑袋,指着不远处的那片大海,清清嗓子说道:“丫头,你看,那片海是不是很大?”看我点了头,他又接着说道,“海很大,是因为它可以容纳下很多很多的东西,人也一样。”
我似懂非懂地又点了点头,歪着头看了一眼父亲,他的耳根儿竟有些泛红,我不禁笑了,开玩笑似的打趣说道:“爸,那我是不是也要容纳很多东西?”
他愣了一下,咧开了嘴,笑得爽朗,说:“是啊,傻丫头,学会了容纳,会让自己的生活充满欢声笑语。
我也笑了,竟不自觉地打了个鼻涕泡,“啪”地一声就破了,可那欢笑声却被传得很远很远……
时间的齿轮悄悄转动,万物皆变,我却始终独爱那片大海。我爱那片海,那片胸襟,那份容纳,那次触动,都恒久不变地烙印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