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在书中曾记述了好友赠送的日本顶级的面条:“装在漂亮的原木盒子里,附有面条负责人签名印章的官方证件,每股面用红纸束装,面条有松树的香味。”那样精致中矜持的气质扑面而来,匠人之精神挥洒到了极致。可见,唯有专之于精、持守于细,方可优婉不迫,筑就精神之底色。
《庄子》中那位解牛的庖丁,初始时面对的是一只庞大的全牛,而不懈地磨炼,最后眼前只剩下肯綮了。“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心中越无旁杂,手下也就越来越精准了。锋利的刀刃在关节与筋脉间游走,竟能将血腥的屠宰场面演绎成一场游刃有余的艺术。正是由于心有所专,在精细上永不止步的追求,才能使自己从牵绊与束缚中解放出来,在粗率中升格出优雅的气质。专之于精,成为了对事业的谨敬,责任与自尊并重。对所执之事有精益求精追求的人,永远都有让人不容小觑的高贵。
齐白石曾立志,要画昆虫一万种。是否如愿,不得而知,但见其笔下之虫草,无一不栩栩如生。其细腻之处可见于昆虫的触须、翅羽、钩刺,有如欣赏一幅工笔小品,让人感慨下笔之细致入微。齐白石曾有“画荷,雨气从十指出”之言,是为必得经过千万遍反复
精细的打磨,才可体会到的极致体验。那世间壮阔之景,大江大河,峻岭崇山,鸿篇巨制,富丽堂皇,使人震撼酣畅,但却总无法体味“壶中可以藏日月,芥子足够纳弥须”的魅力。泼墨山水,是感念不到细腻刻画之美的。专之于精,笔下亦浑然有天地,在精细的描摹间,表达的是对物象的尊重,人的精神也介此突显。持守于细,于毫端培养洞悟世间的能力,谨慎地对待万物,这不仅是从容不迫的要求,更是卓绝气质的体现。
而专之于精,从精神的内核逐求极致,却并非易事。清人马荣祖谈到持守于精细,其中的复杂,如同一战:“狭巷短兵,回风舞雪。拉朽摧枯,切玉削铁。视彼龙象,渺如蠓蠛。应手披离,百试不折。”从龙象之庞大到蠓蠛之细小,皆在心神眼界而已。那些粗糙的、冗余的渐被剔扶出来,心凝形释,专于一物,手下拥有了纯粹的精准。由此看出,专之于物,是一场历练中的成熟,精神的底色,也唯有在不断切磨中才能绘就。
专之于精,持守于细,全因细节总会不动声色地在人们耐心把玩时显示出巨大的力量,满足人们探魅的需求。深婉不迫,是一种象征,更是对专之于精最好的呈现。
专之于精,勿使玉瓒与瓦缶并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