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消失了,天空黯淡下来,残缺的月,兀自反射着日光的余力。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会儿,望舒也御着月车沉了下去,四周旋即是一片黑暗,裸露的山岩也一下子不真实起来。
山上的风在这里完美地避开了一切阻障,蛮横地撞了过来,足以让人一个趔趄。彼时,山下的烟火也骤亮起来,只是尚不能蔓延到山的这边。
那人站了起来,又忽然坐下。“反正来了,再坐会儿吧。”他自语着。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灯火,轻轻地闭上了眼。他的眼前陡然浮现起许多事,不同的人依次从眼前掠过。他静静地思考着任由不同的情愫填充他的胸腔,其中最强烈的,他想了想,嗯,这应该就是悲伤了。已逝的生人,错失的情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生活的重击已然让他匍匐于地,他快站不起来了,但他又不想放弃,山下的深黑或许是一种解脱,只需轻轻一跃,但他不会这么傻,他知道,生活会有转机的。
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那人的耳朵轻轻地动了动,有脚步声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但他并没睁开眼,直至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直至她开口,“你果然在这里。”他没开口,那一会儿,只有山里的风从他们之间呼啸而过,仿佛从深渊而来。他听着她开口:“回去吧。”他没动,他听着她坐下,他睁开眼循声望去,正撞上她的眼眸,他看见她的眼
里有光,星星与灯火均在其间。
他又把目光投向山岩下的那片漆黑,她也跟着看了过去,山下的黑仿佛黑洞一般。“当你凝视深渊时……”她突然说。“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接下了后半句。可是,风又一下吹走了所有的音节,随着呼啸迅疾地流向远方。在黑暗的那一头,她叹了口气:“放下吧,不论是人还是事。”他沉默许久,转过头去看她,他没有看到她的眼睛,浓重的黑缓缓地流淌在两人之间——稠。“不!”他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符,抬起头,群星闪烁着点点的光芒,那是遥远的世界的光,走了无数光年的路,最后在这世界上的映射,微小;但对人而言,永恒。
“不抛弃,不放弃,不论人还是事。”他徐徐说着,灯火一片一片地暗下去,只余零星几点,山上更黑了。良久,她轻轻地说:“好吧。”黑夜笼罩了下来,纯正的墨色将两人包裹其中,风不时划开一条缝隙,但黑夜又很快地弥合起来。终于,他站了起来,“走吧。”那一头没有回应,但他听到了她起步的声音。两人一前一后地向山下走去,像来时一样,脚步声,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山里的风渐渐微弱下来,冬季的星空俯瞰着这片土地,轻轻的闪耀着。午夜将临,山下的烟火已经熄灭,四周归于沉寂。
身后,沥青般的黑夜又吞没了山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