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爬上了桌面,照在了静静躺在木匣子里的木梳上,留下了淡淡的阳光味。我慢慢抚摸着那把木梳,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记得当时年纪小,闲得无聊时最爱做的事便是摆弄自己那一头长发。粗短的手指胡乱扒拉着,硬是整成了鸡窝头。可爱美的我又怎么忍受得了呢?于是啊,我就嘟着小嘴巴,屁颠屁颠的去寻求奶奶的帮助。“奶奶,奶奶,帮我梳头好不好?”无论多忙,只要我一开口,奶奶就会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弯下腰慈爱地摸摸我的头,从木匣子里掏出一把木梳,捞起两张小板凳就牵着我往院子里走。树荫下,我搬着小板凳坐在奶奶两腿之间。她先用双手慢慢捋顺我的头发,我能感受到奶奶的手虽然粗糙,但又是那么温暖。我不禁舒服的眯上了眼睛。奶奶用梳子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梳着我的头发。几缕发丝调皮的跑到了我的嘴边,我鼓起腮帮子一鼓作气吹走它们。我无聊了,就会数着手指玩:“一、二、三、四、五……”习习凉风吹起,将我稚嫩的童声带到很远,很远……
时光飞逝,转眼我便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分别那天,我不舍地拉住奶奶的衣袖,哭着喊着不想走,奶奶也跟着红了眼眶,轻轻拍着我的手。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牵着我的手就往里屋走。她从木匣子里掏出了木梳,艰难地蹲下来,略带一点哽咽的语气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乖孩子,以后奶奶不能常常陪着你了,也不能常常为你梳头了,你要乖,这把木梳就当代替奶奶陪在你身边了,知道吗?啊。”我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木梳,愣愣地点了点头。悲伤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鼻子一酸,奔腾的泪水再也拉不住闸门,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奶奶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用她那布满老茧的
手为我轻轻抹去了眼泪,嘴里还念道:“不哭了,不哭了,乖,有木梳陪着你呢,不哭了啊。”我吸了吸鼻子,展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奶奶,留恋奶奶怀里的味道。
此后,我天天用那把木梳梳头,还像奶奶那样把它装进了木匣子里,仿佛还是在与奶奶在树荫下的那段时光。但随着学业压力日益增大,为了方便,我不得不忍痛将长发剪掉,而奶奶的那把木梳似乎顿时少了很多用处。回老家那天,奶奶惊讶地对我说:“你剪头发了?”我点了点头。饭后,奶奶招呼我到树荫下,挽了挽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奶奶再为你梳一次头吧。”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好像在说“快答应吧”。我一愣,完全没想到奶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现在已经不比小时候,我不再需要别人给我梳头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奶奶。在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奶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默默转过了身。我开始内疚起来,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似乎这样就能缓和我的心情。老人家为我梳了那么多次头,我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要不……我也为奶奶梳一次头?我连忙跑进屋,找出奶奶送我的那把木梳。趁奶奶不注意,我蹑手蹑脚地绕到她的身后,捂住奶奶的眼睛,俏皮地对她说:“奶奶,我给你梳头好吗?”奶奶一愣,随即重重地点点头,生怕我反悔。在那时,我能感觉到我的手心湿润了。我坐在奶奶的身后,用那把木梳轻轻地给奶奶梳头,就像我小时候奶奶给我梳头那样。树荫下,阳光很暖,微风不燥,奶奶的银丝在阳光下更加闪耀。
那把木梳现在已躺回到了木匣子里,它就这么静静地,无声地诉说着我与奶奶之间的点点滴滴,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