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店的老爷爷
那是个极冷的冬夜。我独自一人抱着被划破的书包,不知该如何跟妈妈交代——因为贪玩,我的书包被操场外的钢丝网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这书包是开学时候新买的,用了还不到两个月,若是和妈妈说破掉了,定少不了一顿骂,怎么办?我心乱如麻。
或许是天气太冷的原因吧,小巷里冷冷清清的,光线也显得有些昏暗。放学经过这里时总会与我唠一两句嗑的张爷爷今日突然不知哪儿去了,就连谢奶奶家素日里总是对我大叫的胖猫也不见了踪影。可此时的我是多么渴望听到这些声音啊!它们或多或少能让我安心一些,可老天爷就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用寒气逼得他们藏在屋里。
我失意地在小巷上游荡着,偶然一抬头瞥见远处一点柔和的光,有些昏暗却十分温暖,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也来不及思索那是谁家的灯光,也不管自己是否认识,只知道极为渴望那一点光。
原来是李爷爷小小的裁缝店。
我又重新打量起这家小小的裁缝店。这店仍是老旧的卷闸门,有几层阶梯,走下去才是地板,地板比平地还矮了几十公分,小孩子站在那基本上见不着人。这倒是与历史课上教的半坡居民所居住的“半地穴式房屋”有些相似。再看看李爷爷,他依然戴着那副金丝边的老花镜,一脸惊愕却又十分慈祥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我站在他的店门口。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冒犯了,又忽地想起这是家裁缝店呀!我连忙递上自己的书包,慌慌张张地说:“李爷爷,这…这是我书包,我不小心弄坏了,您能帮我缝缝吗?”李爷爷笑了笑,说:“缝个书包,这么慌张做什么,你等等,我去拿卷黑线。”只见他一眼就从满柜子五颜六色的线中找到了黑色,整了整那台已经不多见的老式缝纫机,对准书包的口子,脚一踏板,
那缝纫机便“吱呀吱呀”地工作起来了。
我看得入迷,一阵寒风忽然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李爷爷突然停住工作,冲里边的屋子喊了声:“花花,倒两杯热茶出来!”大概是在喊他的孙女吧。我虽诧异,但也只是站着,心里猜了七八分却不说话。李爷爷果然将一杯热茶递给我,自己也慢悠悠地喝起来。我接过杯子,一股暖意瞬间流遍全身。“不急吧?等我喝了这杯。”李爷爷抬头对我一笑。我摇摇头,却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流露出一丝担忧。李爷爷见我这般,手里的茶只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急急忙忙地又开始蹬缝纫机了。我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这么冷的天,其它店铺都恨不得没有客人来,唯独李爷爷愿意帮我这个小孩子缝书包。
正当出神时,李爷爷把我的书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递给了我:“好了。”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糟了!今天嘴馋,竟把零花钱花了个精光。我窘迫地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李爷爷似乎看出了什么,说:“你赶紧回家吃饭吧,我就用了一点点线,不收你钱,你别让你妈妈知道了,快回去吧。”我知道李爷爷家不富裕,全家靠他一个老人做手艺才挣些微薄收入。我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急急忙忙地接过书包,转身便跑了,连一句谢谢都忘记说了。
第二天,我拿着钱去找李爷爷时,他的店铺却关闭了。邻居说他病了,似乎是染了风寒。我为此愧疚不已,后来一连好几天也没见着他。幸好几天后,李爷爷的病好了,我的愧疚感才减轻了些。
那天放学回家,我专程拐路经过李爷爷那间小小的裁缝店,仍是那道破旧的卷闸门,仍旧是那黑沉沉的木板,店里仍旧是那样整齐,午后温暖的阳光正从一个小孔钻进去,似乎有一股李爷爷身上布料的味道,愈发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