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极讨厌秋天的。
这是怎样一个糟糕的季节!夏日里很茂盛的树突然都掉了泪,我很喜欢的月季也会在这个时节凋谢,仅余很伶仃憔悴的树干与几片青黄驳杂的叶片。天气渐渐转冷,每下过一场秋雨气温就再降几度,便是所谓“一层秋雨一层寒”。乌云总笼着天空下很细密的冷意,像小姑娘在那无缘无故地不停抽泣。一层一层的秋雨一点一点地将生机从夏日的世界尽数剥离,留下很漫长的了无生气的冬天。
“春天还会远么?”这可笑的乐观!春天尚在遥远的三月酣眠,它当然还隔着很远。
那是很平常的秋日的一个傍晚,我放学回家,看见门前干枯蜷曲的枫叶,义无反顾斩断与枝头的最后一点维系,悄然落下。那本应是极悲伤的,但我却发现它舒展着,舞蹈着,极雍容静美的样子亲吻着大地,其中蕴含着很多情绪,独独缺了绝
望与忧伤。
若秋天来临,若芳华凋落,若这死亡便是永久的终结。
那为什么春天还会有抽枝怒长,为什么有北雁南归,为什么有万物复苏?
答案此刻昭然若揭。凋零是度过严寒的方式,绝不是死亡,绝没有寂静。落叶归入土壤,是回到它出生的地方,分解作春泥,换来年的绿意葱茏。
我由此爱上秋天。世人迷恋着它安静、感伤的氛围,我爱着它衰亡中暗含的勇气:放弃自己夏日里的荣华,凋零、沉睡,但等到春天来临,便敲碎混沌的寒意,重获新生。
“冬天就要来了,春天还会远么?”这可嘉的自信。
那么!寒风啊,你尽管吹,吹得绿叶零落,吹得行人心有戚戚。
当你终于力不从心,你会发觉我已从冰封中走出来,带着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意气风发,并且我要扼住你的叫嚣张狂的咽喉。
所以,如今我爱极了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