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点燃了一根蜡烛。橘红色,摇曳的火光映在墙上,像极了他的影子。瘦弱的,暖暖的。
夏天是个令人烦躁的季节,我随意找了个借口从成堆的作业中解脱出来。客厅里带着雨后泥土芬芳的空气驱散了周围令人窒息的情绪,我选择了一个舒适的角度,满意的窝在沙发上,开始阅读。
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惹人嫌的家伙闯入了我的领地,它叫嚣着,骚扰着,肆无忌惮的拍着翅膀。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找那种刺鼻的花露水来驱赶这不速之客。躺在摇椅上纳凉的奶奶皱了皱眉,冲门外嚷了一句:“老头子,进来给囡囡点个蚊香!”
他马上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报纸,推门走了进来,从一个纸盒中取出一盘蚊香,放进一个铁盒子里。接着,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又慢慢地弯下腰,仿佛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是种多么大的折磨。他缓缓地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张兮兮的打火机,又从铁盒里拿出了一支长蜡烛并点燃了它。那一簇跳动的烛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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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
我突然发现,他的双颊深深凹陷,两片干涸龟裂的唇瓣已经无法遮掩他那一口七零八落的坏牙。他的手,像是皮包裹着一副枯骨,一根一根凸起的青筋像一条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纵横交错。蜡烛在颤抖,烛光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跳跃。我依稀看见,他浑浊的瞳孔深处,也有一簇跳动的烛光,温暖而热烈的燃烧着。
终于,蚊香点燃了,他将蜡烛吹灭。烛光熄灭了,他慢慢直起身子,又慢慢向门外走去。整个过程,沉默无言。我默默地注视着他走远,注视着他花白的头发,松弛的皮肤和佝偻的脊背。有一种不知道叫做什么的情感在心底冲开一道口子,像洪水般凶猛地在左心房翻腾。我又一次感觉到了窒息,但它是暖暖的,像烛光的温度。
蜡烛燃尽了,墙上跃动的烛光也消失了,但黑暗中的我却感觉有一丝温暖萦绕。那双燃烧着烛光的眸子会永远留在我心里,而我也知道,我心中的烛光永远也不会熄灭。